绮霞将两支珠钗放在一起紧紧握住,平复了片刻情绪,才道:“夫人请讲。”
在来之前,许娇河思量过,若是直接告诉接引人她要进入旸谷摘取传说中的神花扶桑,哪怕纪若昙于对方而言再恩深似海,为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和此事的风险程度,对方也决计不会答应。
做了无数心理准备才走到这一步,若是失败,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于是许娇河打算只道明一半真相。
她小幅度转了转眼珠,骤然呼出一口气,对绮霞道:“是这样的姑姑,我想混在侍奉的宫女里头,去旸谷参加祭祀太阳的典礼,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
“许娇河,别耍这种小心眼,把话说清楚。”
纪若昙却不留情面地打断她,靠近她耳边,一字一顿道。
没有温度的吐息刺得许娇河浑身一抖,也顾不得绮霞发现端倪,侧过头去瞪着纪若昙。
他清高,他了不起,他大公无私!
自己这么做,分明是为了提高任务的成功率,要是绮霞拒绝,横生变故,纪若昙到时候要怎么办!
许娇河在心头恨恨骂道。
若非绮霞在场,恐怕她要跳起来同纪若昙吵上一架。
“夫人,怎么了……是我们被发现了吗?”
绮霞看着许娇河的眼睛突兀朝旁边转动,略显担忧地问道。
“……不是。”
许娇河深深吸气,将恼怒压了下去,又听见纪若昙执拗地警告道:“你一定要把我们的计划告诉她。如果一条无辜的性命在谎言中丧失,那你我今后的日子都不会拥有片刻安宁。”
……真是怕了他了。
纪若昙的话语让自己无可辩驳,许娇河只好道:“姑姑,我迟疑这么长时间是因为……这件事我确实很需要你的帮助,可是你帮助了我,说不定自己会遇到麻烦,甚至丢掉性命。”
她的话一出口,那头绮霞果然变得安静。
数重道不明的情感汇聚在一起,自她紧蹙的眉宇间可见端倪。
许娇河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心中更是厌烦起纪若昙的刻板和迂腐。
她打定主意这次不行,便不会再帮纪若昙下一次。
谁料漫长的无言过后,绮霞忽然将两支珠钗塞进衣襟,继而跪倒在地,双手交叠高举过头,对她行了肃穆的叩首之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恩公救下的又何止我一人?”
"也是因为恩公派人送来的财帛,我才得以让伤重的父母安然度过最后的日子,含笑瞑目。"
这下轮到了许娇河愣住。
……她不理解。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人不计回报、无怨无悔地为旁人付出一切?
趁着绮霞没有抬头看向自己,她默默与纪若昙对视,窥见对方眼底堪比雪夜的寂静。
这寂静如绮霞的报恩之心一般纯粹洁白。
令许娇河发觉自己怀揣的阴暗心思,在它的映衬之下显得点目无比。
她再次开口,语气有些复杂和踌躇:“我之所以想要化作宫女混入祭祀的队伍,目的是为了得到盛开在旸谷的扶桑神花……我知道扶桑是太阳的化身,更是皇族的象征,暗自偷盗者死。”
“你若协助我,你也必死无疑。”
“……就算是这样,就算纪若昙都没有亲自前来请求……你也愿意吗?”
许娇河最后的问询变得很轻很轻,恍若一片隐进雪地中的鸿羽。
因为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倘若绮霞拒绝,她不知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若绮霞答应……她又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回应。
可听见她的问题,绮霞的唇畔反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欢迎加入看文而勾勒出皎洁的笑意:“夫人,正因为您和恩公面对我这样一个平凡的生灵都能毫无保留,我才会愿意为二位奉献性命。”
……
绮霞后面的话,许娇河只记了个大概,模糊听她说道:自己在这宫中,有一位从小便收养、相依为命的义女名叫澄练。澄练便在明日的祭祀宫女里头,许娇河可以幻化成她的模样跟随队伍前往旸谷,只是后续摘取扶桑花的事,她能力有限,也帮不上太大的忙。
因来回往返麻烦,这一夜许娇河便在身为尚仪局掌仪的绮霞独居的屋子中歇下。
床铺留给了许娇河,绮霞则带着床褥枕头去另一件待客室的矮榻上歇息。
月朗星稀,时闻远方不知名的雀鸦鸣叫,越发衬得寒夜寥寂。
距离天亮尚有三两个时辰,清楚自己应该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的许娇河,却没有半分困意。
辗转反侧的她索性坐了起来,恰好纪若昙也在这时显出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