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娇河的捣乱打乱了如梦世最重要的一步, 使得游闻羽和纪云相的交易无法继续。
而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发音,也打消了游闻羽非要拉着她旁听的念头, 后续几天相安无事, 无论是游闻羽还是纪云相,都没有迈进怀渊峰的山头。
众人的目光一时聚集在风头无匹的剑阁和不争峰上, 许娇河的生活也得以顺利回归清闲。
到了与纪若昙约定的日子, 许娇河像极了不愿上学的孩童, 慢吞吞地用过晚饭, 又故意以赏月消食为借口, 在庭院里来回踱步, 说什么都不肯回到房间。
最后被默默勒紧腰肢的柳夭剑警告,只好忍气吞声地告诉女婢不用跟着,她要进去休息。
回了屋里,纪若昙随手撑起禁制结界, 对她道:“你把我叮嘱的事, 在我面前重复一遍。”
许娇河抗议地望着他,梗起脖颈斗争三秒。
又在纪若昙冷漠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不情不愿地复述道:“子时末刻, 守卫换班最松散的时辰, 我们出发去九州皇宫, 进了皇宫, 我跟着你的指示走到目的地, 再找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按下珠钗上的合欢花, 到时就会有人前来接应我。”
“等见到人,我便告诉对方, 我是无衍道君纪若昙的道侣,并把这支信物交给她,然后说出自己此番潜入皇宫的原因,后面的事情,接应我的人自会帮我安排,我只要听从吩咐就好。”
这些天里,纪若昙将这些话在她身边耳提面命了无数次。
许娇河想,哪怕要求她倒着背一遍,她说不定也能没有错漏的背诵出来。
纪若昙将许娇河的复述从头听到尾,见她真的用了心思,没有一点磕巴,眼神不禁柔和了几分。
他简短地点头,盘腿在春凳上摆出打坐的姿势,道:“亥中时分,你便如常熄灭灯火,但不要入眠,同我一起静候子时末刻的到来,届时我会为你开启前往皇宫的传送阵法。”
说完,纪若昙闭上双眼,进入了入定的状态。
许娇河没答应也没拒绝。
她伸手在自己面前比划出撑开眼皮的手势,腹诽道:睡意来临,岂是她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不过说归说,碍于纪若昙多年的“淫威”,许娇河面上还是老实配合。
她在照常入眠的时辰里吹灭了灯火,然后睁着眼,开始在无边的黑暗中发呆。
不远处的窗台上,帘幔不曾彻底遮拢,一路向上的窗棂顶端,有清淡柔和的月光挥洒入室。
月光的末尾,恰巧映照纪若昙的面孔之上,以挺秀鼻梁为界限,分割出明与暗的渐次光影。
纪若昙和游闻羽不同,许娇河绝对不敢在他面前翻开自己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
百无聊赖的她只好轻手轻脚地下床,拿开春凳另一半的衣物,学着纪若昙的样子盘腿坐了上去。
她的动作很轻,可以说没有一点声息。
但并不妨碍纪若昙立刻睁开眼,侧过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他沉沉的眸色化作一句不用说出口,许娇河便能领略的询问:“你在干什么?”
“我好无聊,继续坐在床上就要睡着了。”
许娇河同他对视,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
“……”
纪若昙感到无言。
幸而许娇河在他身边坐下后,也没有做出多余的举动。
于是他接着闭上眼睛。
山水屏风上的雀鸟展开翅膀,翱翔停息,山脚下的溪水莹然生光,如同月满又缺。
时间一滴一滴逝去,纪若昙忽然感觉到属于许娇河的体温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相隔一层单薄的布料,温热与细腻在他心底扎下了根。
平静无波的道心忽然起了半寸微澜。
纪若昙今夜第二次睁开眼,看见许娇河自衣袖中露出半截的小臂挨着他雪白的袖口,一只手撑住半张俏脸,瞳孔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眼底的微光堪比明亮闪烁的星辰。
纪若昙忍了再忍,还是破了噤声的原则:“你又在干什么?”
许娇河则是同样的开头:“我无聊呀。”
停顿一瞬,她唇畔促狭的梨涡轻陷,“——所以数夫君你的睫毛玩。”
她道出第二句话,像是害怕纪若昙的回应会破坏这静谧的时光,又紧接下去轻快地说道:“我曾经看见过嫡母有一把很珍爱的羽扇,说是用逢仙洲上九色灵雀的尾翎制作而成。”
“那羽扇又细又密,还特别好看,我虽然没有碰过,却能想象出伏在掌心毛茸茸的触感。”
“却不想今日见了夫君你的睫毛,才发现那羽扇的细密不过如此。”
“夫君夫君,你的眼睛可真好看。”
许娇河的言语像极了当街调戏姑娘的花花大少,然而配合她那双格外真挚无污的眼睛,又让人觉得这一切并不是讨好与赞美,而是发自内心的确有其事。
被这两道目光望着,纪若昙的心口忽然蔓延开平生从未有过的悸动。
他不清楚那股情绪叫什么,只依稀分辨出,它能够让自己的舌尖和喉咙微微发麻。
“胡——”
纪若昙张口,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许娇河却忽然用手把耳朵捂住:“我不听我不听……更何况人家又没有碰到你,夫君能不能容忍这一小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