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拢了拢身上的衣袍,又整理了一下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才带着女婢朝濯尘殿走去。
许娇河刻意走得很慢,希望赶在与纪云相碰面前,游闻羽就能及时出现将他领走。
可天不遂人愿,直到濯尘殿熟悉的轮廓落进她的眼底,前去剑阁的弟子依然没有现身的意思。
她只好勾起客套的笑容,与端坐在客座上的纪云相打招呼道:“小云,你怎么来了?”
许娇河记仇,又倚仗在自家地盘的优势,故意用甜腻腻的语气搭配亲昵的称呼来恶心纪云相。
果然,那品茶的青年冰雪雕刻的面孔上神态扭曲了一瞬。
“娇河君。”
纪云相放下茶盏,起身朝她抱拳行礼。
他的眼神透着寒气,仿佛许娇河再叫他一声,他就会一寸一寸将她嚼碎了咽下肚去。
许娇河瞧得心里直爽,那股对于同纪云相见面的抗拒也减弱了几分。
她提着裙摆,脚步向左移动了几寸,选在一个必定能碰到纪云相的位置,施施然走到他面前,衣袍似有似无地触碰着他的手臂:“小云为何如此冷淡,莫非忘记了我们在如梦世时的亲戚之情?”
许娇河专挑纪云相的痛处往下戳,反反复复地欣赏着他一忍再忍的表情。
青年拧着眉,如同躲避脏物一样后撤半步:“娇河君自重。”
“自重?”许娇河略感好笑,她用目光捕捉着纪云相避开的眼睛,压低嗓音,呵气如兰地歪曲道,“小云觉得我哪里不曾自重?淫/者见/淫……莫非,是你脑海里在想些不自重的念头?”
"你!"
青年堪比霜雪的肌肤,又显出了许娇河曾经见到过的、明晰传递羞恼的薄绯。
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又被许娇河柔弱无骨的指尖包裹。
她旁若无人地倚靠在纪云相身侧,一点一点,像他对待她时那样,将纪云相修长如玉的手指掰直。
涂成樱粉色的指甲每掰开一根手指,都猫挠似地滑过青年的掌心。
她的举动过分放肆,放肆到纪云相浑身僵硬,一时忘记了做出反抗,任凭许娇河将无礼进行到底。
观察着他呈现空白的表情,许娇河终于满意,她抽空拍了拍他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尘,轻笑着提醒道:“不要生气,否则会坏了如梦世和云衔宗的结交之谊。”
接着坐在濯尘殿的主位上,倚着扶手道:“小云今日前来是为何事?”
一、二、三、四、五……
许娇河在心中默默数着数字。
数到一百二十下时,纪云相才如醉方醒地反应过来,抬头射向她的目光变成了两把刀子:“……师尊选中了我作为分管繁阁的人选,特地派我前来与娇河君商谈繁阁事务。”
他的言语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可在许娇河听来,仿佛一字一句从齿缝中挣出。
她没有立刻回答,拨弄着水葱般的指甲晾了他一会儿,才像忽然想起来似地哎呀一声说道:“那枚翡翠貔貅我早给了闻羽,并且同他说了以后由他代我掌管繁阁一切事宜,怎么他没传信去如梦世吗?”
“……”
“翡翠貔貅这么重要的东西,怎可……”
“怎可什么?”
许娇河笑吟吟地抬高声量压过他的话,“我拜过娲皇像,也得到了婆母悬灵老祖的认可,这繁阁本来就是我理所应当继承的产业,我愿意把翡翠貔貅给谁,还要经过小云你的同意吗?”
游闻羽的事,让许娇河这几日来心头都压抑着一股邪火。
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向夫君的徒弟低头,可并不代表对着任何人都要退让。
许娇河眸光闪烁,映出几分大胆和无谓,而倍感屈辱的纪云相索性顺从她的意愿道:“既然如此,那云相就不在这里打扰娇河君了,我去——”
“就算师母将翡翠貔貅给了我,您亦是繁阁实际的主人,我们二人商谈,怎可避开师母您呢?”
折扇开合的动静,远比游闻羽的嗓音更快传入许娇河的耳畔。
她抬起眼睛,见逆着光的游闻羽脱去了洁白的冠服,换上一身柳枝青的衣袍——他摇着折扇翩翩而至,不语含情的桃花眼,天生带笑的薄嘴唇,让她恍惚以为与他关系的仍在旧日。
只是下一瞬游闻羽向她行礼之后,毫不留情转过身去与纪云相相谈的动作,又将许娇河拉回现实。
她搭在扶手上的指尖摁紧,面色阴晴不定了几转,仓促换成笑意:“刚才说着你,你就来了。”
“劳师母记挂,小徒新任剑阁阁主,手头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一时分身乏术,才会来迟,还望师母恕罪。”游闻羽居高临下地望着纪云相躬下的身体,等他做足礼数,才旋身坐到大殿另一边告罪。
“无妨。”
许娇河与他演着“母慈子孝”的戏码,和蔼可亲地说道,“上次我和你说过,有关繁阁的一切你从今以后就跟如梦世的另一位掌事商量着办,无需来回禀我,闻羽你难道忘了吗?”
“师母是这么说过,可闻羽不敢擅专,况且又是第一次,小徒斗胆,恳请师母在旁同听。”
得到权利的游闻羽似乎没有许娇河想象中的那么高兴,他直直回望许娇河,非要将她一起拉下水。
许娇河感到烦躁,她对行商之事一窍不通,游闻羽强行将她留在这里,待会儿岂不是出尽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