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殿是皇帝与大臣举行朝会的场所,此时半个守卫的影子也不见,宽绰空荡的大殿门前,华盖锦幡迎风而动,带着繁华落幕后的孤寂,殿门大开,未点灯,远看黑洞洞的,教人瞧不清里面。
殿前唯有一白衣男子淡漠持剑而立,发丝缭乱,相貌极清俊秀雅。
人聚在广场之上,从他的角度望下去,兵马数万,乌云泱泱,血腥压人,男子面色丝毫未变,只是略抬了抬眼睫,缓缓拔剑,湛湛寒光映着他如玉的面容,抬手示意他们上前。
众人不由得倒吸凉气,有认得他的大臣,壮着胆子上前,劝:“驸马,大势已去啊,放下剑吧,劝公主出来降吧。”
宋景时并未看向他,只淡淡道:“我等你们许久了,来吧。”
有人欲要上前,被第五扶引止住,他接了聂照扔给他的剑,褪掉剑鞘,上前:“久等。”
宋景时微微勾唇,冷淡似乎消减许多:“十三年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第五扶引为他的“十三年”晃神,一时不察,剑刃擦过脸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十三年?什么十三年?难道广平的阴谋已经筹谋十三年了?
她若有十三年的筹谋,便是要做个女帝,也早都能做了。
兵刃相交,发出锐鸣,第五扶引问:“既然早知必败,为何执迷不悟?你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黄贤也是你们的人?”
到如今,他也不相信广平仅仅是要所有人死而已。
宋景时脖颈青筋凸起,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从容,向他笑:“如你们所见,仅仅是要所有人陪葬而已。是,黄贤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人。但我永远相信邪不压正,我为邪恶,所以终究会失败,但我义无反顾。”
“你这算是什么义?”第五扶引质问他,“残害百姓,搅弄风云,便是你的义?”
“公主的期望,便是宋某义之所向。”
凡是听到此话的人,无不倒吸凉气,疯子!一个清醒的疯子!明知广平所做非正义之举,却还是助纣为虐。
宋景时不敌第五扶引,他的右手手筋被挑断。
人人都以为他要认输,他却换了左手持剑,面容依旧冷静淡然,似乎感觉不到右手鲜血淋漓的疼痛。
随后,左腿断了,他依旧不放在心上。
直到他最后一只手断掉,浑身是伤,人已经血肉模糊,却强撑着不至于让自己跪下。剑飞了出去,咣当落在大理石砖上。
第五扶引剑架在宋景时颈上,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宋景时手腕血流如注,身影摇摇欲坠,发丝沾着血,被吹乱在脸上,失血的面庞愈发凄美脆弱,自知已经没有丝毫可以反抗的力量。
他睫毛颤了颤,最终膝盖一曲,跪在第五扶引面前,向来挺直如松的脊背压得极低:“请,工笔史书,一切罪责俱在我,不要写她。”
第五扶引神色复杂,宋景时又道:“先太子手书,已放在我的住处。”话尽,他向第五扶引磕了个头,一向矜贵清冷的驸马,当年最年轻亦是最惊才绝艳的探花郎,在万人之前,向他磕头,旋即撞剑自尽,直到最后一刻,没有违背曾对广平许下的诺言。
宋景时会维护第五昭柔,直到生命尽头。
殿内,广平高坐龙椅,歪着身子,散发冼足,手中捏着一只青铜铃铛,她终于卸下往日端庄温婉的形象,神态平静中带着几丝癫狂。
“呀,你们来了?宋景时还是那么没用,这么快就放你们进来了。”
广平扔掉手中的铃铛,向他们笑着。
聂照扶着姜月,道:“宋景时死了。”
广平愣了愣,喃喃:“死了?怎么就这么轻易死了?”随后大笑起来,“死了也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展开手臂,起身,缓缓走下:“第五扶引、聂照,还有……第五扶瑾对吗?真是不巧,你长到这么大,姑姑还从来没见过你呢。”
说着,广平欲要捏一把姜月的脸,被她转头躲过去了。
广平也不恼,只是轻笑:“其实你们几个和我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们像现在这样假仁假义,说什么为了天下百姓,难道不觉得不甘心吗?应该要他们死才对啊!这个天下,这个天下所有的人,没有一刻是对得起我们的。”
聂照不屑,拍开她的手:“怎么?你难道要开始讲什么悲惨过往,来情有可原自己的罪孽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小侯爷说话还是这么幽默风趣,”广平大笑后面色陡然一冷,“我可做不到像你这样,轻而易举就能忘却仇恨。”
作者有话说:
月丝血参团,被奶了一口参片。
我也不行了,我困得发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