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吹灭不到半刻钟, 万籁俱静,月光隐隐从床帘的缝隙投射进来,夜晚一片安详。姜月侧身躺着, 任由聂照牵着她的手把玩。
他时不时轻轻挨个捏捏她的指尖,或者摸摸她的指甲,好像她的手是件什么易于把玩的玉器一样,最后和她十指相扣。
姜月一直没说话, 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明显还没睡着, 聂照以为她是奔波许久之后累了,也不强求,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指尖,似是餍足地叹口气, 语气缓缓的, 带着些许回忆:“你说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 我现在还能想起你问我说能不能再吃一碗面时候的样子,那时候你才那么大一点,天天追在我身后喊三哥, 三哥长三哥短,真可爱。
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也不会问我今晚吃什么, 也不用我帮你挽袖子了, 我现在想想, 还觉得遗憾,你要是长得慢一点, 我还能多照顾你几年。”
“嗯, 三哥也可爱。”姜月难得回应他一句, 语气有些心不在焉,聂照一点也没觉得被冷落了,他自顾自说着,姜月却猛地想到什么似地坐起来,撒开他的手,匆匆忙忙披衣服穿鞋。
聂照手中一空,下意识也跟着起身,疑惑问:“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地牢里阴冷潮湿,陈落自己被关在那儿,宝音肯定放心不下,会偷偷看他给他送些东西,我怕他再口出妖言蛊惑宝音,我今晚去她那儿睡。”姜月一边穿衣一边往外走。
聂照早知道她博爱,也没想到她能博爱到这种地步,给她递衣服,语气有些酸溜溜的:“合着你躺在我的床上,心里却想着别的女人,你不如也把她娶了咱们仨一块过得了。我刚和你说了那么多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那个野女人,同床异梦不过如此。不过我这人一向大度,那么多男人都容下了,何况她一个女人……”
姜月攥着腰带,凑上去在他左右脸颊各亲了一口,他就像个被捏了嘴的鸭子似地安静了,姜月再主动亲一下他的唇,他就只能说:“明晚不许这样了。”
他好哄的很,姜月屡试不爽。
安抚好他,她才推门出去。果不其然,她在李宝音房门口抓住了鬼鬼祟祟,打算给陈落送被褥的李宝音。
对方尴尬地想找个地方把被子藏起来,奈何体积太大,怎么藏也藏不住,只能坦白。
姜月把她拖回床上,二人散在头发在被窝里叙话,李宝音心虚地拽了姜月一缕长发在手上编织:“我想着好歹认识一场,秋天这么冷,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你喜欢他?”姜月直言问道。
李宝音面露为难,陷入回忆:“我也不太清楚,他当时受伤,在我家中住了半个月,他不怎么说话,但是每天早上天不亮,他就去打水,砍柴,洗衣服,我觉得他这个人挺诚实可靠的,而且他每天砍柴回来,还会给我采一束花。
我娘要揍我,也是他默默挡在我前面。”
“应该是有一点喜欢,还有一些不忍心。”姜月毕竟是过来人,她这么一说,李宝音连忙点头:“对对对,应该就是这样。”
“但我觉得这个人身上还有一些疑点,他说得话不能全信,有霍明爱的前车之鉴,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起霍明爱,李宝音心有余悸,下意识抱住姜月的胳膊,点点头:“你说得对,但我们要怎么试探他?”虽然陈落看起来老实寡言,但就是八个陈落摞在一块儿,也比不过姜月,她自然是听姜月的。
姜月想了想,伏在她耳边轻声耳语几句。
地牢常年密不见光,牢中阴暗湿冷,门后,一个青年蜷缩在角落中。
牢门猛地被拉开,从外泄出几丝火光。
邓凤娇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四个举着火把的侍从,缓缓停在陈落面前。
“你就是那个引诱我女儿私奔的小子?抬起头来。”
陈落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情绪,缓缓抬起头,把自己那双没有杂质,像黑曜石般真挚的眼睛露出来。
邓凤娇冷哼一声,抬手让人呈上来三件东西:“选一件吧,你的家人我们会替你照顾好的。”
陈落瞥过去,分别是匕首、绳索和毒药。
“你不是愿意为我女儿去死吗?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真的去死,要么就滚出抚西,滚得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你算个什么东西,还敢肖想我的女儿?”邓凤娇出言毒辣,但凡是个正常人,此刻都会被激怒。
但陈落面上却依旧平静,道:“我要见主君,我来招安,他不会让我死。”
邓凤娇摇摇头,依旧用尖酸的语气激恼他:“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像你这样的山贼流寇,这世上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凭什么主君要对你另眼相待?不过是有宝音在中间为你求情罢了,都是狐狸你也不必在我勉强装什么清纯无辜。
如今我已经禀明主君,即刻将你处死,主君自然愿意给我这个面子,免得你这种人再勾引我的女儿。”
“你难道不怕她从此对你心怀怨恨吗?”陈落抿了抿干涩的唇,虽是疑问,实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