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父母早已去了店里,杨恒在客厅里静音打游戏。听见门口的开门声,他将头一仰,搁在沙发背上说:“哥你醒了,那我热饭去。”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杨恒。
他实在和杨以恒生得很像。十五岁的少年人,也是记忆中杨以恒十五岁的模样。
目光安静得犹如一汪深潭,杨恒被他哥看得一愣:“哥你怎么啦?我脸上有东西?我早上打扰你工作给你惹麻烦啦?”
“没有。”景长嘉笑着走过去,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我只是觉得,我们家小恒是个很不错的人。”
“那可不。有我这样的弟弟你要珍惜。”杨恒得意哼哼两声,“冰箱里都是舅舅昨天给你做的菜,都没动。我们俩对付一顿,晚上你就自己点外卖吧。”
马上期末考了,老师们都很紧张。他吃了饭就急匆匆的回了学校。
家里重归安静。
景长嘉在沙发上独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去阳台练了一套剑法平复心绪。
随即他站定收剑,走去书房将房门反锁、窗帘都拉上后,开口道:“系统,让我和杨以恒对话。”
“正在锁定时空。”
随着系统的声音,景长嘉眼前展开了一张电脑屏幕大小的虚拟屏幕。下一刻,勤政殿就出现在了屏幕之中。
勤政殿的偏殿光线昏暗,白日里竟也紧闭着门窗。角落里的香薰炉似是灭了,唯有几盏烛火正亮着。
靠墙的小塌上凌乱的堆积着一些奏折,人却不在。唯有床边有一个身着朝服的身影,那背景莫名熟悉,好像是太医院的院判。
景长嘉眉头微皱,这模样看起来,杨以恒竟似像是病了。
“……短短时日,多次……日后切莫动怒了。”
老院判的声音隐隐传来。景长嘉安安静静的听着,没有出声打扰。
直到那位老院判转过身,才猛地对上他的视线。
老院判浑身一抖,连忙躬身一礼:“云中殿下!”
这一嗓子犹如惊雷,他身后的人顿时站了起来。这一下景长嘉才发现,蔺获居然也在这里。
他这位老朋友贯来冷漠的神色,此时却转为了阴郁。
想到这里是勤政殿,景长嘉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他眉头微皱,冷淡地开口:“其他人都退下。蔺指挥使与王公公留下。”
老院判迟疑地转头,就听杨以恒声音虚弱地说:“都退下。”
殿内的人鱼贯而出,王公公贴心地关上了门后,才对着突然出现在室内的明瓦恭敬躬身:“殿下,您可算肯回来看看陛下了。”
景长嘉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才对着蔺获露出一丝笑:“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蔺获也笑了:“你看起来很好。”
“寒暄话以后再说,正事要紧。”景长嘉冲他点了点头,才终于将视线放在了杨以恒身上。
杨以恒看起来确实不大好。
他双眼满是血丝,似乎连起身的力气都不太有了。此时勉强撑着手坐了起来,面色却苍白得厉害。
一见景长嘉视线转来,他就扯了扯嘴角:“嘉哥终于肯看我了。”
景长嘉安静地看着他。直看到杨以恒不安地收起了所有表情,他才开口道:“王公公,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你的好陛下都做了些什么,说!”
王公公心中一惊,连忙躬身道:“殿下,这……”
“说吧。”杨以恒无所谓地说,“你不说,我这位好哥哥就不知道吗?”
王公公面露为难,神色哀戚地看着景长嘉。
景长嘉不为所动。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泡了杯茶:“王公公若是不肯说……”
王公公头皮一紧,立刻道:“臣说!”
可这话要说,却也不能直说。要说得委婉,要能粉饰太平。最好还能平息了云中殿下的怒火。
可事实摆在那里,哪怕王公公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分毫。
增农税,改粮价,加徭役甚至妄图修一座捕雷捉电的通天塔……桩桩件件都听得景长嘉青筋直跳。
王公公说完,紧闭上嘴安静地退到了一边。
景长嘉看向杨以恒,实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你和何清极费尽心思的除掉我,就是为了把这个好端端的天下给倾覆了吗?”
杨以恒神经质地笑了一声:“谁让嘉哥说走就走。我若是不这么干,等得到嘉哥今日探看吗?”
景长嘉面色一冷。
“我在镇抚司狱时,曾经反省过。”
杨以恒听到这话一愣。
他以为景长嘉会骂他,或者会勒令他立刻废止那些命令。他完全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意料之外的话语让他不安极了,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又挣扎着坐起了几分。
“你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快满十岁。在你七岁之前,先帝很溺爱你。后来一朝变天,你的地位也跟着天翻地覆。镇抚司狱里很安静,安静得足够我把这一生的每一处细节都仔细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