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的眼眶发红,目光从未像此刻般无助。
他一只手艰难抬起,正随呼吸而轻颤。
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拍打着脖颈,不过一会原本白皙的皮肤便被他拍得通红。
……想要喝水?
应长川不由蹙眉,并难得恍了一下神。
顿了几秒,方才明白江玉珣的意思——他要自己替他倒水?
身为天子,这是应长川人生中头一回被人使唤。
甚至于……他已经忘记自己上一回亲手倒水是什么时候了。
月光自窗外照来,江玉珣清晰地从应长川的眼底看到了淡淡的疑惑。
凉了。
见应长川蹙眉,江玉珣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应长川可是皇帝!
我刚才到底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的视线四处乱飘,几息后忽然落向窗外。
辰江白浪滔滔,最不缺的就是水。
……要不然别等应长川动手,我先自觉跳下去算了。
江玉珣于刹那间思绪翻涌。
然而等他反应过来时,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微凉的茶盏稳稳地落于他手中。
江玉珣:!!!
顾不了那么多,噎的半死的他迅速颤着手接过茶盏一口饮尽。
慌乱间,手指也无意识地自应长川的手背上扫了过去。
“咳咳咳……”
伴随着轻咳声,天子动作一顿,竟然又默默地替他倒满一杯。
迟疑了片刻,抬手轻拍江玉珣的后背。
偷吃夜宵的江玉珣,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
此时到底入了秋,南地夜里也生出了几分寒意,更不论船舱还为通风而开着窗。
江玉珣的后背,已被江风吹得泛起了寒。
唯与应长川手心相触的地方,有一点点的暖意。
此刻,隔着薄薄的衣料,江玉珣的身体忽地轻颤了一下。
-
与此同时,船舱外。
守在舱外的桑公公在舱内传出异响的同一时间,便将其他内侍官遣走。
接着独自守在舱外,于原地打起了转来。
与舱内隔门稍有不同,这扇门虽也轻薄,但内里却填充了不少吸音的织布。
位于走廊最内侧的桑公公,只能隐约听到一点声响。
但仅这一点已经不得了!
待其余内侍官离开后,转得头昏脑胀的桑公公终于停了下来。
他一边于心中默默警告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一边又忍不住好奇地一个劲地朝舱门偷瞄。
不会吧……难道天子与江大人真的……?
……
接连喝了三杯水,卡在嗓子眼里的米糕终于被他咽了下去。
江玉珣深吸一口气,总算是一点一点地缓过了神来。
伴随着咳嗽声的暂歇,船舱内忽然鸦雀无声。
江玉珣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茶盏。
冰冷又光滑的触感自指间传来,令他的大脑逐渐清晰。
此刻,江玉珣从脸到指尖皆已红透。
站在一旁的天子,也终于缓缓放下手中的东西,垂眸略为疑惑地向江玉珣看去:“爱卿方才为何噎呛?”
延迟意识到应长川真的给自己倒了水的江玉珣,无比惊恐地抬眸朝天子看去。
——卧槽,我刚才都干了什么?!
他立刻站直身子,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禀陛下,咳咳……臣,臣方才想吃米糕,没料到竟不小心卡在了喉咙里。”
说完下意识朝应长川瞄去。
“米糕?”天子不由挑眉,看向了桌案。
半包在荷叶中的米糕,正在月光下泛着盈盈光亮。
看上去没有半点杀伤力。
“对……”江玉珣下意识解释道,“米糕是南地的特产,臣小的时候很喜欢吃,味道还不错。”
由于心虚,他越说声音越小,到了最后与苍蝇嗡嗡没什么区别。
应长川好歹救了自己一命。
见对方好奇地打量桌上的东西,解释完米糕是什么后,江玉珣下意识地同对方客气了句:“不知陛下可有兴趣尝尝?”
——反正皇帝陛下吃穿用度都极其讲究,定然不会接受自己的邀请。
江风吹过,把淡淡的甜香吹至应长川鼻尖。
就在江玉珣以为天子要开口拒绝之时。
对方竟忽然含笑道:“好。”
江玉珣:……?
等等,这不对吧!
应长川挑眉:“怎么,爱卿可是不愿?”
“臣……方才是在客气。”
“孤知道。”
……他怎么也理直气壮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