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珣深吸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难怪这里的视线和通风那么好……原来是应长川的住处!
所以刚才被我东瞧西看的地方,是他的寝殿?
……卧槽,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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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玉珣是上午晕的船。
他这一觉睡了大半天,醒来后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
睡了一觉后,江玉珣的症状缓解了许多,脸色也不再那么难看。
因此,不等他从方才的疑惑与震惊中缓过神来,便又随着天子一道,离开了方才的船舱。
楼船因形似楼阁而得名。
最上一层除了一座木质亭台外,还有一片不算小的甲板。
身为工作狂,应长川从不浪费一分钟时间。
楼船还未驶入东南三郡的时候,其中一郡的太守就已经提前登船,向他汇报政事。
初秋,南地仍不算冷。
傍晚时分,一行人缓缓登上楼船顶层,于此共用暮食。
“……启禀陛下,桃延郡共有四座大型粮仓,合计粮窖一百余座,一座粮窖约能储存三千石粮食。”
说着说着,桃延郡太守的额头上便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自从听说皇帝要南下那日起,他便紧锣密鼓地清点起了境内仓、口与壮男、壮女之数。*
并赶在应长川来之前背得滚瓜烂熟。
太守一边说,内侍官一边上前为众人斟满当地传统的恬酒。
在一旁围观的江玉珣悄悄将杯子举至唇边,趁着对方说话时偷抿了一口。
沁甜味道的瞬间在唇齿间溢开,没有半点辣意。
——我果然还是适合这种酒。
五重席上,应长川漫不经心地问道:“现今舱内共有多少石粮食。”
太守忍不住擦了擦额上汗珠,“回禀陛下,约莫十分之一……”说完立刻补充道,“等到晚稻征收上来就多了。”
说着又偷偷抬眸,小心观察起了应长川的表情。
天子不置可否:“老、弱、官、士,还有马、牛、刍藁呢?*”
“这,这个……”桃延郡太守目光飘来飘去,看上去有些心虚,“陛下来得急,呃……这个暂时还未统计过。”说话间,他的脸色已经差过了上午晕船的江玉珣。
大周连年战乱,桃延郡也受到波及,产生了大量流民。
应长川说的这些,都有些不好统计。
但堂堂一郡之首,自然不能给自己找这样的理由。
此时饭菜还未开始上,听到这里江玉珣便放下手中酒盏,侧身悄悄把守在后面的太监叫了过来,让他去取笔墨。
——头虽然还有些晕,但出于职业习惯,江玉珣仍打算记一下桃延郡太守还未统计上来的东西。
谁料那小太监还未动身,天子便抬手拦住了他,同时轻声吩咐:“不必在船上记。”
“是,陛下。”江玉珣赶忙应下。
同时略为惊诧地看向御前——应长川不是在和太守谈话吗,他是怎么注意到这个角落的?
说话间,楼船继续向前,正好经过一片湖泊。
两岸的景致不知在何时慢慢起了变化。
同座席上的庄岳不由一惊:“外面这景象怎如此奇怪?”
见状,众人均不由自主地向两岸看去。
不知是谁跟着说了一句:“湖内生田?的确从未见过。”
桃延郡太守总算松了一口气,他忽然起身向应长川行礼道:
“回禀陛下,眼前这不是什么‘湖内生田’,而是我们桃延郡,以及附近特有的一种围垦方式。”
说到这里,心有几分底气的他,腰板终于挺直了起来。
这位太守当年也是随应长川一道打过天下的武将。
他虽然人不在昭都,却有不少京城同僚可以联系。
故而太守早就知道,皇帝最近一段时间有“屯田”之意。
想到这里,他便迫不及待地将早早备好的话说了出来:
“陛下,刚才您看到的的田地名叫‘圩田’。用土坝在湖边围一块地,再把水抽干,便可得到肥沃的新圩田了!”
“原来如此……”坐在江玉珣身边不远处的薛可进恍然大悟。
应长川虽然没有明说为什么要带薛可进一道南巡。
但朝臣百官均已猜到几分——他八成是有意要薛可进带人,在东南三郡屯田。
由此看来,江玉珣当日的提议非常有戏。
太守还在说,薛可进越听越动心:“圩田不但方法简单、省时省力,而且围出来的湖底淤泥正好肥沃,适宜耕种。假如能够推广,东南三郡也可大量产粮。”
桃延郡太守随声附和道:“臣明日一早便可同陛下前去圩田边上细看。”
接着又滔滔不绝地介绍了起来。
江玉珣:!!!
这可不行!
听到这里,他的头被吓得都不像方才那样晕了。
江玉珣本能地抿紧了唇。
双手也随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桃延郡太守显然早有准备,他口若悬河、语速极快,完全没有给人打断的机会。
就在江玉珣想着如何开口的时候,应长川忽然将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
“爱卿可是有话要讲?”
“正是,”江玉珣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半点也不客气,直接站了起来,“回禀陛下,臣以为桃延郡太守所言绝不可行。”
“你——”太守当即瞪圆眼睛向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