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底下,清言也和邱鹤年聊过这个事。
清言说:“那张字条,就是申玟写的,我认得他的字迹,在咱家养病时,他看我练字便也想学,我就教了他一些字。”
邱鹤年道:“那日我看见衙役从地上拿起这字条,便想到十有七八是他。”
说着,清言想到了什么,去王铁匠那屋把以前练字的纸都找了出来,一页页翻过去,找到了申玟练过的那些,看着看着,清言脸色就变了,把那些纸张递给了邱鹤年。
邱鹤年低头翻看了一阵,神色也沉了下来,半晌后,他将那些纸拿去外屋,毫不犹豫扔进炉坑里都烧掉了。
清言在他身旁看着,并没阻止。
那些纸上,申玟学写的大部分字,都是那张字条上的。
早在跳井后的那段日子里,在床上养病,无法起身的日日夜夜,申玟就想好了,该怎么把王合幺送进大牢,并已经开始实施他的计划了。
……
按本朝律例,丈夫打死妻子的,只要能证明妻子不孝或私通,便可不承受任何惩罚。而证明不孝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长辈指认即可。
别家媳妇或夫郎有娘家撑腰,夫君再混蛋也不敢轻易如此,但申玟没有。
申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他撑不了多久,王合幺不死,死的就是他自己。
那是在清明前两天,申玟还在清言家里养病。
邱鹤年找借口叫清言进了屋,出来时两人脸都有点红,申玟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由得捂着嘴笑了起来。
当时门半开着,申玟看见清言把邱鹤年交来的银钱放进了床下的抽屉里,脑子里本来做好的计划做了一点调整,本来是想用他邻居家做苦主,见了这一幕,他才改了主意,换成了更稳妥的清言家。
因为,偷得越多,刑罚越重,王合幺再回来的可能性越小。
……
这事风波差不多平息后,邱鹤年和清言请刘家兄弟两家、和村长家两兄弟一起,在家吃了一桌席,鸡鸭鱼肉和好酒都有,丰盛极了。
那几天他们几位跟着帮忙跑动,没少花力气。
清言把这顿饭张罗得明明白白,一顿酒喝上了,几家关系都更亲近了。
齐英兰此时已经过了孕吐的时期,食欲大增,老刘家日子过得不错,他被养得比刚成亲那会白了也胖了,本来不算出众的脸,看着添了几分清秀。
刘财对他这个夫郎相当上心,喝着酒呢,眼睛也不时瞧着英兰的饭碗,见空了就伸长了胳膊给他往碗里夹菜。
刘发媳妇取笑道:“行了啊,一伸胳膊够半个桌子了,英兰有我和清言照顾着呢,不用你操心了!”
刘财脸有点红,笑道:“我不怕英兰脸儿小不敢伸筷子嘛!”
英兰脸也红了,怪罪道:“清言哥家里我都来了几回了,哪里还不敢下筷了,你快吃你的吧。”
刘财也不恼,痛痛快快“哎”了一声,但时不时还是要夹菜过来。
刚成亲又有了孕,小两口腻味着呢。
吃过饭,几个男人都知道帮忙收拾,都是客人,清言哪里肯让他们动手,把茶泡上了,让他们坐桌旁喝茶。
刘发媳妇和齐英兰也被他哄着去床沿歇着,嗑瓜子唠嗑。
清言出来进去的,听见几个男人在聊天,先是聊了会王合幺这事,床沿的刘发媳妇不干了,说这时候说这个干嘛,怪晦气的,他们就又换了话题聊起了别的。
等清言烧了水给他们壶里添热水时,刘发正拍着邱鹤年的肩,说:“我和你嫂子成亲三年生了三个娃,你弟过完年就眼看着要当爹了,咱村长家两兄弟这两年也该成亲了,兄弟,你可得抓点紧了啊!”
刘发媳妇在床沿那边也说:“等有了娃你就知道了,软软糯糯那么一个,叫你一声父亲,叫清言一声爹,到时候心肝都恨不得掏出来给她!”
邱鹤年酒没少喝,耳根那里是红的,说话语速都慢了几分,说出的还是那句话,“清言还小,不急。”
刘发媳妇一听,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一拍大腿道,“不小啦,我成亲那会才满十八,英兰今年也才十九,再说就算清言的年纪还不着急,可大郎你过年就二十七了,你看看咱村里,除了家里实在穷讨不上媳妇的,哪有几个这个年纪的男人还没当爹的!”
刘发也道:“有了孩子,家才有家的样子,屋里多个人就多了不少动静,没那么冷清了。”
村长家兄弟两也附和地直点头。
刘发最后说:“上次在我家喝酒,你喝多了,跟我说,王铁匠没了那个晚上,你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宿,”他感叹着,“我太明白你的心情了,我爹没了的时候,刘财还不顶事,身在异乡,买卖又不好做,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我都愁死了,要不是成了亲娶了你嫂子,后来又有了孩子,我也撑不下去!”
他晃着头劝道:“兄弟啊,成了亲再有了孩子,这才叫真正的不孤单啊!”
清言没听完,就出去外屋继续收拾去了,心里却一遍遍回荡着那句“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一宿”的话。
不大会,王铁匠那屋门响了一声,清言转头去看,就见邱鹤年慢悠悠回身关上了那道门,来到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