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阳光里沾满了蜜橘味儿,清甜的香气浸软了唇瓣。轻轻呼吸,似连梦里那场漫天纷扬的桃花雨也散出了香气,一朵,一朵,颤抖着贴在他齿尖厮磨。
梦里。
他皱起眉,沉沦的意识猛地抛向高处。与此同时,她腰上扣着的手蓦地收紧。
长孙蛮身子微僵。
几乎是不做思考般,她放软腰腹,双臂有些无力地挂在他肩上,喉间溢出些破碎轻声:“……水。”
水影袅绕在窗旁明光。圈在怀里的少女微张着嘴,那点粉嫩舌尖躲藏在齿后,唇有些肿,更有些盈溢潋滟。她睡得极沉,这会儿侧头枕在他胸前,乌发缠着白嫩细颈,再往下……峦山隐约,松花绿薄衫随她呼吸起伏,那片银丝绣的山栀似也活了般摇曳绚烂。
魏山扶浑身僵硬,瞳仁儿张得老大,那只放在她腰间的手一动也不敢动,像是握了块才从火盆里烧出来的滚烫烙铁,烫得人生疼。
早在清醒那一刻,少年十七岁以来引以为豪的理智,轰然间烟消云散。
他慌不择路松开手,却见她没骨头似的要摔在地上。他又慌不择路拉住她,一把圈进了怀。
等到了现在,脑子里还在发懵的晋陵君坐在地上神情呆滞,似乎正在思考人生。
当然,他的一双手仍把人搂得紧紧的,一点也都不含糊。
这可苦了长孙蛮。
她热得不行,鼻尖都冒出细密薄汗。少年体温滚烫,逼得她颈间衣襟都有些发润。
长孙蛮决定自己拯救自己。
首先,要哼唧两声表示睡醒了,“嗯……”
“咚!”一声肉疼闷响。
长孙蛮皱眉。
“啪嗒!”旁边两三册书下桌了。
长孙蛮动了动唇。
“噼里啪啦——”
……合着这狗是生怕她醒不过来是吧?
“唔!”似踢着什么,他闷哼一声,动作顿了两下。
长孙蛮只感觉冰冰凉凉的木案贴着脸,随即,房门被人迅速打开。池风清凉,猛地吹进来。她额头上的汗被风拂落,“啪”的一声滴在案上。
少女轻轻睁开眼,倾斜视线里,那道门又极迅速地掩上。
室内复归安宁。寂静中,屋外隐约传来道笑声。
她伏在案头,侧着耳朵仔细听去,似是文曦的声音。
……
文曦醒得早。
萧成霜这丫头早跑没影了,剩一个萧定霓正坐旁边……打扇。
让堂堂帝王为她效劳,文曦当即就差没原地蹦上三尺高。幸得这些年游走宣室殿,文大人脸上端看是面色如常,正儿八经坐起身,又正儿八经地行了个常礼。
后来嘛……
文曦眯起眼,这会儿她刚走上环廊,远远就瞥见某人手忙脚乱掩上门。
根据多年侦察经验,文曦想也不想提速小跑过去。正撞见少年一手抵门,一手使劲在扯门缝里夹着的衣袍子。
看得出来很是慌张了。
“你这是什么新把戏?”她笑声。
这可把魏山扶吓得不轻。
他差点手软一头撞门上。
“你你你!”他瞪着眼。
文曦眼里狐疑,“你什么你,阿蛮呢?她还在屋里么,怎地没跟你一块儿出来。又在屋子里磨蹭什么呢。”
少年眼神飘忽,下意识抿了抿唇……有点甜。
只这一个动作,又让他在原地发起呆。
“……喂,喂!”
“昂?”
文曦满脸嫌弃:“你喝醒酒汤了吗?怎么酒量这么差,现在还醉着呢。”说着,她挥着手催促他闪开,“走走走,一边儿待着,我进去给她说。”
他没动,还跟个门神似的站在门前,挡住了人,“你要说什么?”
“天不早了,该回去了。”
文曦这回盯了他好几眼,发觉这人耳朵红得挺不正常。
他道:“她在里面眠觉。你轻些,免得惊着了。”
“……要不你来?”
少年耳朵红得发紫,忙里忙慌连连摆手,结结巴巴两句:“我我家里有事,先先先走了!”
“诶!你不等她醒啦——”文曦朝他背影喊了一嗓子。
可他走得飞快。没一会儿,环廊上少年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文曦皱了皱眉毛,魏家也没来人哪。
她推开门,小声嘀咕着:“奇奇怪怪。谁唤他回去了?火烧屁股似的跑了……”
这声音一停,文曦脸色讶异,吃惊于一地狼藉。
长孙蛮仍伏在案上,侧枕着脸。
她眼睫微垂,一点也没在意来人目光。
文曦奇怪:“你这是梦游了?”
不怪她有此疑问。魏山扶走得时候可交代了,人在屋里眠觉呢。
长孙蛮懒懒一耷眉,脸颊微鼓,“你来晚了。要是再早上片刻,兴许就知道我梦没梦游了。”
这话说得。
文曦挑了挑眉,弯腰拾起一朵红艳艳的花。她走到落地瓶旁,原本修剪得宜的凤尾花七零八落,似才经历了一场风雨摧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