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妄一来就给他这么一出惊喜,看得出来躲是躲不过去了。魏山扶吸了口颊肉,牙有些疼。
他往后瞄了一眼,当机立断动身奔去兵器架。
开什么玩笑,赤手空拳还不如直接送人头。
疾风从背后袭来,魏山扶闷哼一声,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艹。”
凌空打来的乌金色刀鞘应声而落。
少年一手扶住腰,一手抽出九环刀,朝握起长刀的男人暴躁喝道:“搞偷袭还搞上瘾了是吧?老男人你有完没完!”
风沙掠地,长孙无妄眯了眯眼睛。
……
时令快到二月末了,春日回暖,却似乎比往年都要热得早些。
何错抱臂倚在亭柱边儿,摸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
老实说,这些年君侯窝在公主府收了杀心,脾气比以往在幽州府的日子好了太多。至少幽州府的不少弟兄们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坦极了。
之前军中尚有几个愣头青,死活不满薛周殷带头接纳公主府,认为他们违背了老家主遗愿。可几年来徐州粮草后援不断,不说幽州众军里的弟兄们个个吃得好穿得暖,就是边境四州也一改饱一顿饥一顿的景象,恍然回到了雍帝治下的康平盛世。
如许倦所说,他们打仗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
愣头青们终于明白了薛周殷当年言下之意——那会儿攻打冀州前,幽州主将临阵换人。薛周殷却对董犴说:不管君侯做出什么决定,他等必誓死追随。
君侯若想夺天下,幽州攻之。若不想,幽州军上下理当雄踞边境,抵御外敌,守住长孙氏基业。
正同司青衡对林冰羽酒后笑言,太平与乱世,只在长孙无妄一念之间。
可谁都看得明白,只要萧望舒活一日,他便一日不会选择后者。
因为谎言,这对夫妻年少结缡。纠缠多少年,到最后似折磨至死也放不下。
萧望舒信他,交付刀柄,袒露后背,力治十三州太平;长孙无妄也信她,策军布防,鞭挞四地,幽州军威震匈奴十二部,近两年竟连姑衍山也不敢再出。
他们都在愿这个世界再美好一点。至少有一天,当他们不得不将天下交到长孙蛮手上时,没有动荡不安,没有诸侯生乱,有的只是四地清平,万民安泰。这样,他们的女儿才不至于担得太重、活得太难。
……
还没焐热乎的剑身被活活砍断一半。
虎口震麻,魏山扶连退数步,勉力挡住男人一刀一刀破空劈来。
眼见那剩下半截剑身也要被砍没了,他咬咬牙,手腕一转,猛地掷出残剑。
“锵——”
刀剑相击,细小火花微闪。
长孙无妄眉目未动,又是一刀劈了个干净。
紧接着,一柄红缨枪迎面刺来,角度刁钻,迅猛无比。若是旁人在此定躲闪不及血溅当场,可惜他遇上的是长孙无妄。
只见长刀一抵一压,男人腿下发力,狠狠将枪头踩入沙土中。
魏山扶打算用巧劲脱身,结果一使力——脱是脱身了,就是红缨枪变成了光秃秃的罗汉棍。
“……”
焯啊。这还玩什么玩。
男人碾了碾靴下银枪头,“还要拿什么?”
沙场上一地兵器残骸,有破破烂烂的九环刀,有断成几截的倒刺鞭,有一分为二的金瓜锤,还有尸身都不甚齐全的长剑。再加上刚刚被拆解头身的红缨枪……魏山扶抽抽眼角,倒忘了途中还挨了好几拳,这会儿疼得忍不住“嘶”了口气。
好家伙,他难道还要去拿兵器架上那把木头弓?
少年决定摆烂。
这老男人是个频下死手的疯子,他一个心智正常的未成年妄图打过一个杀神这根本不河狸。
再加上他手上神兵利器,武库里的三瓜俩枣根本不顶用。魏山扶躲了老半天,一条腿都差点被卸掉。
反正他是打不过长孙无妄。
魏山扶棍子一扔,早已破败的衣袍在风中飘起来。
他大大方方站跟前,“我不就想回个京,你至于动刀动枪的?”
“你帮司隶校尉逃罪时就该知道有这一日。”
“我这不是给你留了尾巴逮人吗?”
长孙无妄慢条斯理走过来,“司隶校尉与你交易,抹去同右扶风私相授受一事,事成后将擢你返京。这些时日你来回奔波,看起来是为解决此事游说三辅重臣,私下却同左冯翊商讨连环计。左冯翊与右扶风对敌多年,自然愿听你安排一劳永逸。三辅府不再闹着上折挑事,校尉允诺奏书。待你返京之时,左冯翊再奏呈九嵕山关隘有异,朝廷自然会派人过来。顺藤摸瓜,一旦拿住右扶风,有他证词呈案,司隶校尉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