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早早燃起了百濯香,经久不散。萧望舒刚一入门,紧绷的情绪才有些松懈,她蹙起眉尖,太阳穴一阵阵隐隐泛疼。
过了小半会儿,外面转进来一名身量高大的男人,正是长孙无妄。
此时此刻,他不再像以前一样淡定自若,反而颇为心虚地摸了摸下巴,眼神四处飘来飘去,就是不敢看一眼萧望舒。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凑过去,伏小做低般接过她刚刚褪去的沉重礼服。后者冷不丁瞟他一眼,长孙无妄立马顺杆往上爬,衣服往屏风上一扔一搭,往日提刀策马的大手放她肩上,极为轻轻柔柔地捏起来。
萧望舒微微舒缓了眉头。
“嘶……再往上面点儿。”
估计是意识到昨夜闹腾厉害,他鲜少乖觉顺着她意。
按摩得舒心,萧望舒静下心,慢慢捋起了神思。
“小葵跟我说,今天一大早西宫门就传了信儿,说是五更天时陛下乘车悄悄出去了。”她顾自揉着胳膊,轻喃,“那年公西氏自断臂膀,举族迁出长安。为顾及局势再起不必要风波,我没有彻底清理掉他们的党羽。这些年筛筛选选,还是从那群人中留了不少……虽然心思歪了点,政见不同,但实才难得。”
长孙无妄知道她心思,“唔”了一声。
“他们这几年在京中跟文家亲近,无非是因为文家那老头儿以前是公西族下门生。你拦不住那群倔驴。”他懒洋洋下了结论。
被萧望舒断掉仕途的文尧年轻时风餐露宿,要不是曾受公西家恩惠推举入朝,可能早就为一斗米饿死在街头。
萧望舒却道:“你怎知我拦不住?”
闻言,男人笑了笑:“你说得对。没有拦不住的说法,只有想不想拦。”
萧望舒垂着眼睫,淡淡说道:“我已经给过文家很多次机会了。事不过三,他们和他们所谓的’忠义’之间势必要做出一个选择。”她侧目,眸光落在桌前青鸾镜前,“活着和死去,我想并不难抉择。”
长孙无妄挑眉,“你就那么放心宫里那小子?”
“放心?”她笑起来,微垂的瞳孔一片清明,“他喜欢文曦,我就顺水推舟把人送进来。我可以给他一切,也可以随时收回。阿时,这不叫放心。准确一点来说,他是我棋面上即将收束的局眼。对文尧这种老顽固,’弃子攻杀’才最为合适。”
萧定霓作为一颗迷惑他人的弃子,再合适不过。有他在前引诱,她能提前清扫掉许多麻烦。
虽然文家早已浮上水面,但……有文尧牵头,即使他人不在朝中,那些不满她推行新政的朝臣还是像寻到了主心骨,煽动朝野上下连日动荡。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择让文曦进入宣室殿——他们大力否决她的新政,可文尧的亲孙女却堂而皇之宣室观书。
文尧想做天子近臣,想重回权利中心,那好,她给了他一条捷径。
就是不知道顽固如他,是否还能决心依旧未曾动摇?
虽然很早就猜出了萧望舒想做什么,但亲耳听到后,长孙无妄还是“啧”了两声。他慢条斯理拨开她颈间青丝,露出那截弧度优美的脖颈。
他不轻不重地摩挲着,“五更天就溜出宫……那小子能起那么早,不去练武可惜了。”
萧望舒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要是惜才,可以搬宫里去住,亲自教导他。”
长孙无妄生了逗弄心思,面上仍是漫不经心说着:“搬……肯定是会搬的。”
萧望舒神色未变,端看他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卯。
没把人钓上钩,男人颇为惋惜一叹,“当然,绝不会是现在。”他低眉认错,“夫人在何处,我就在何处。”
那双手和着香味儿,一寸一寸抚平她身上的疲乏,如同……萧望舒眼睛一瞪,一巴掌拍下他并不安分的手。
“……还疼得厉害?”他俯低了身,乌发散乱垂落,顺着她颈窝肆意埋入深处。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话头,萧望舒就气不打一处来。
明明知道今天要进宫参加筵席,他昨晚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