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山扶并不上当:“我知道你想夸我。但这很不对劲。”
长孙蛮能对他拍马屁,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
“……我的诚心天地可鉴。”长孙蛮举起三根手指头。
魏山扶打量她几眼,大概是想起了头磕青山拜把子的约定,他慢吞吞开口道:“不是我不愿轻易告诉你,实在是这些旧事牵连复杂,当年熟知内情的老臣唯恐避之不及。你看你娘都没跟你提过,我祖父能知道一点儿,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长孙蛮乖巧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我嘴巴严得很,绝对不会对我娘提半个字的。”
“啧。要不是想除去你爹娘之间的障碍,你会跑来从我嘴里套话?长孙蛮,你当我跟你一样好糊弄啊。”魏山扶站起身,拍走衣袍上的土灰。
他睨向她,惹得后者细细咳嗽两声,连连否认道:“绝对没有的事!”
魏山扶懒得听她胡扯,顾自说起来:“司家作为镇守北境的主力军,驱除鞑虏,抵御匈奴,几十年来早已成为不败的神话。可以说那个时候的北境百姓心中只有一个皇帝——就是司家。卫国公一生戎马,唯一所憾发妻早逝,膝下所出惟余一个司青衡。”
“对司家而言,有无长孙并不重要,他们倚仗荣耀的从不是卫国公这个爵位,而是驻守边防威名远播的司家军。但对北境百姓来说,他们常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渴望稳定,早已不想继续追随一触即碎的泡沫。司家军需要一个司家少帅来延续这个神话。”
长孙蛮倒能理解:“所以我姨母是迫不得已才扮做男儿的?”
“当然不是。我家老头子说过,你姨母打小活泼好动,上树捉鸟下河摸鱼,能干的不能干的她都精通一二。瞧着总没个正形,比我二叔还混球。”
“……啊这……”长孙蛮摸摸鼻子,试图说服自己以前是个小淑女,这只狗没有话里话外暗讽她。
魏山扶瞄着她,丹红色的嘴唇弯了弯。接着,抵拳清咳一声,轻轻慢慢说道:“当然了,司青衡在你我这个年纪时,也还是个半大孩子,整天想着玩闹再正常不过。听说她幼时与你娘长得颇为相似,每至勋贵宴会时节,总会扮做你娘的婢女。这俩人都有个恶趣味,极其喜欢打扮得一模一样,然后在那些小伙伴面前玩一出难以辨认的镜子人。”
……这还真是恶趣味啊。
长孙蛮很难相信,传说中巾帼不让须眉的司青衡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姨母能成为一军少帅,天下甚至不知她为女儿身,那岂不是从小就假充男儿教养?”
“差不离吧,其实也没多小。卫国公常年在外,司家就剩一个年幼的司青衡,那会儿逢家还在长安,司青衡除了世交逢家几乎从无交际走动。故而众人对这个孩子也没多在意,只听说司家有个资质平平的小郎君。”
长孙蛮敏锐听到一个“逢家”。电光火石之间,她难以收住错愕的表情:“……逢家知道她是姑娘家,不对,姻亲——”
魏山扶好整以暇地点点头,道:“三代世交的逢家长子逢燮,是卫国公给司青衡定下的未婚夫婿。”
“……?!”长孙蛮僵在原地,满脸震惊。
魏狗还不知足,摸摸下巴,又思索出两句:“仔细算算,逢燮还是你娘的未来表姐夫。虽然这门亲事半路黄了,但逢家愿意做长公主的鹰犬,也不足为奇。”
“…………。”长孙蛮持续震惊。
她是不是该告诉魏山扶,这位半路出局的前未来表姐夫已经换了一条道,并且十分有意做她后爹。
这可真是乌七八糟的关系网。
她狠狠吞了口唾沫,强行扳回天马行空的思绪:“那林家呢……”
“钲——!”
这是……金钲鸣声。
长孙蛮的话落回肚里。魏山扶迅速奔向山头尽处,极目远眺下,远处不知何时燃起了烽烟。
他收起脸上嬉闹之色,玉白的小脸上满是严肃。长孙蛮站在身旁,听得他喃喃道:“鸣金声……果然,还是来了。”
“什么来了……”她不安起来,声音很低。
魏山扶突然拽紧她的手,“敌袭,得赶紧回去。”
说完,山头狂风四起,吹倒了草地里的空碗。长孙蛮还没来得及拿上碗,一个愣神间,他拉着她,头也不回地狂奔下去。
……
魏山扶猜得没错,朔方城外匈奴大军敌袭。
孟旭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终于见到飞奔回来的长孙蛮时,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皱眉看了眼旁边的魏山扶,二话不说抱起长孙蛮,低低急声道:“城外敌袭,形势不容乐观,您在外面随时会有危险。属下接到命令,立刻带您离开朔方。”
“……??”
长孙蛮赶忙拉住他脖子,唤人停下:“等会等会,现在都在打仗,城里城外乱成一通,你要带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