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也是男人,自然明白将军想干什么。可更重要的,还有刺史王岳压在头上的铁令。
“将军,刺史大人交代了,务必要把人尽快带回冀州。而且,刺史似乎不想为难……”
“费那么多话干什么!老子让你去你就去,再多说一句话,老子废了你!”
罗猛凶神恶煞地说完一通,抱着人下马。
营帐才刚扎了一半,他已经等不急了。罗猛粗着声音,命人原地休整,一刻也不肯多待就扬长而去。
左右围观的士兵们拥上来,你说一句我说一句,互相劝解校尉。等一番畅谈终了,年长者拍拍校尉的肩,叹道:“唉,咱们将军就是好这口,您也别上纲上线了。刺史大人又如何?在军营里,还是咱们将军说了算!”
校尉忍下胸口那阵郁气,愤愤朝树林望了那一眼。
真是可惜了!
好好一个美人,居然被罗猛那样的大老粗给……
“嘭——!”校尉的神思猛被打断。
士兵们迅速警戒起来,当即四散拿起兵器,校尉也连忙奔向战马。他们是骑兵,只有在马背上才能发挥出最大优势。
只可惜晚了一步。
突袭而来的长刀斩落马头,校尉摔在地上,尘土飞扬,兜头蒙了一脸。他仓皇失措地抬起头,看见高扬的马蹄从鼻尖蹭过,紧接着,狠狠砸进他脸旁的泥土里。
黄昏交际,炽烈的冬阳从天幕滚落,带来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男人坐在马背上,颔尖雪白,薄唇艳艳。他手中窄长的乌金刀顿在半空,刃尖滴血,像黑暗中的狼,死死地咬住了猎物。
“人在哪里?”
在死亡面前,校尉终于认出了男人。之前经历的一场大战还历历在目,恐惧从心底爬起,他颤抖着手,指了指那方幽深的树林。
“将……将军,去那儿……长公。”最后一字,淹没在校尉被割裂的咽喉里。
“咕噜咕噜”几声,血水剧烈喷射,眨眼间染红了男人胯下骏马。
他低眼,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头颅。
“清扫此地,一个不留。”
“是!”
跟随而来的三十名死士领了命令,手下功夫更加狠辣。
猛然间,散过一道浓重血味儿的风,得闲的死士凝眼望去,只看到君侯的背影消失在林间。
……
林间茂密,只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小径。荆棘交错分布,罗猛顾着怀中美人,走得很是小心。可他到底是个粗人,没走几步路,手臂上垂着的乌发就挂住了杂枝。
头皮扯动的疼痛感,终于将萧望舒从昏迷中惊醒过来。
罗猛粗中有细,不然也当不上一营之长。萧望舒醒来的那一时刻,他就发现了异动。
周围杂草虽多,但也灌木林立,是个天为被地为席的好地方。罗猛忍住濒于崩溃的欲望,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美人放在草堆上。
“长公主……美人儿,老子,我乃冀州守军骑兵营的罗猛将军。你不要担心,我这人虽然看起来粗鲁,但向来怜香惜玉,只要你……”
萧望舒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明白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她厌恶至极地别过脸,冷淡的神色不复存在。
京畿大权被夺,依丹阳的性子,恐怕早已传递风声给了司隶部边防。王野人手不够,根本无法脱身去搬救兵。再者说,就算搬来了救兵,这会儿功夫也是来不及的。
萧望舒闭紧眼,深深吸口气,胸口的钝痛感逐渐加剧,像足尖下踩着的利刃,痛楚几乎将她全身的力气抽走。她只能蜷缩起手,用指甲掐入掌心,以图最后那份清醒。
事已至此,似乎除了一死,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能免受这场横灾。但她不能死。萧望舒想,在很久以前,她就不单单是为自己活着了。
她得活下去,她还有许多的事没有做,她不能就这样死去。
窸窸窣窣的衣带拂过枝桠,盔甲沉沉坠在地上,静谧林间,那阵粗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放大。
萧望舒猛然睁开眼,死死盯着罗猛,趁他取下最后一件护甲时,她拼尽全身的力气,把人推开,挣扎着往后爬去。
罗猛勃然大怒,他伸手欲抓住她的头发:“跑,你还敢跟我跑!信不信老子把你——”声音戛然而止。
林间回荡着“嗬嗬”粗声,不一会儿就逐渐归于静谧。
“锵。”长刀回鞘。
有人蹲下身,大片大片的织金白缎落在草间,眼见着惹上尘埃,却无人在意。他只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地、缓慢地抬起她的下巴。
乌发散乱的美人伏在地上,她仍然剧缩着瞳孔,惨白的脸上一片死寂。
长孙无妄静静看着她,眼底翻滚着汹涌暗潮。玉肌温凉,他重重摩挲着,良久,蓦然一声冷笑。
如嗜血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