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长?公主如约至凉州城郭外十里的济恩局,与杨氏一道?施粥。
济恩局乃官府所置,于各道?各郡划官田修筑, 以?各道?税银给养,道?旁弃婴、鳏寡孤独等无依无靠之人都可暂且留歇其?中。
陇上接连边地,平沙莽莽,从前?时有异族挑衅, 更有一等横遭异族劫掠, 走投无路的边地百姓前来济恩局暂且歇脚, 待寻到生机便自行离去。
若如此论来, 官府置办济恩局亦可称功德一桩。
凉州这处的济恩局原先是个佛寺, 至后来被官府辟用为济恩局,又?有僧人?复归此地, 名之为济恩寺。
故而, 如今这处不?仅有僧侣檀客, 亦有官府收治的孩童残老之辈。
济恩局中日子清贫, 但经律与婴啼共发于一室, 三教九流混居于一堂, 仿佛菩提亦可长?在万丈红尘, 两方不?侵扰。
连元承晚至此,望着一群来回奔走的烂漫孩童, 亦觉得心下平静许多。
可惜这日不?巧, 杨氏原本预备将施粥同赠寒衣两桩事一齐办妥,只她挑的成衣铺人?手不?够,有些?贻误, 杨氏前?番定做的衣物并未赶制完毕。
故而长?公主只陪同杨氏施完粥,便又?回了官驿。
沿途自然是不?能忘自己的“纨绔”本色, 走走停停,一路添置了许多杂卖玩意儿,令随行的两位武婢坠了满手的箱盒。
待至官驿下车时,天际阴晦,雨丝如瀑,鸣檐有声。
这在凉州地界儿倒是万分珍贵,只是若人?行于其?中,便觉出多一分的寒意。
元承晚径自撑了伞,轻轻挽住裙裾,留心地绕过脚下每一个水洼,预备行至自己的客房。
待上了长?阶,入了正门,行过照壁时,不?期然与三个侍卫打扮的男子相遇。
他们似乎正在雨中巡哨,身?上披了蓑衣,头上带了笠帽,隔着风卷雨势,不?大看得清面目。
长?公主原本只是偶然瞥见一眼,却又?忽然改了主意,扬声唤住了那三人?:
“你们几个,等等。”
三人?听命顿步,拱手以?待。
官驿中每日都有侍卫巡查往来,他们自然知晓这凉州城里来了位貌若天仙的长?公主。
长?公主素手撑着一把二十四骨的桐油伞,雨如帘幕顺着伞身?欹斜四落,令这娉婷女子与对?面的三个男子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若有似无的纱帘。
庭中三两杆翠竹经雨,竹色愈浓,时低时高。
她微微将伞往后斜了斜,葱白的指抬起,仿佛是随意点了其?中身?量最高的那名侍卫:
“就你了,你来帮本宫把这些?提盒搬回去。”
话罢便径自扭身?离去,只留那清软娇柔的话音缭缭绕绕,酥麻麻萦在三名侍卫耳畔。
那名被选中的侍卫也并不?多言,三两步便提了东西跟上长?公主的步子。
随她一路进了院门,上了回廊,裙裙一五二而七巫二八依制作本文每天更新行至客房门口,而后在她的授意下将两手的提盒送进了门。
身?后的隔扇门却在他转身?之际,已然被长?公主严严实实掩上。
小娘子闩好了门,旋身?飞扑进这高大男子的怀抱,竹青裙裾翻腾滚成一朵花,丝毫不?顾二人?身?上衣衫被彼此沾湿。
她一双玉臂死死搂住男人?劲韧瘦窄的腰,埋头在他怀中深吸一口,哭音终于伴着吐气一道?,颤颤泄露:
“裴时行。”
她唤他的名,话里是前?所未有的缱绻情态。
那头戴斗笠的男子原本只露出一个清隽的下颌,此刻却终于叫元承晚望见笠帽下那双清锐的眼,正徐徐蕴了笑意。
男人?扬手解下斗笠,生怕水点子落到她面上。
“狸狸,是我。”
他终于克制不?住将怀中的小娘子一把抚按到胸膛,谁的思念也不?比谁少半分半毫。
元承晚的身?形被这肩宽腰窄的高大男子完全覆住,连烛火映出的影子亦纠缠在一处,仿若嵌连作一个人?。
她主动踮了脚,用柔软的唇来密密倾诉自己的思念。
裴时行也更深地埋覆下去,同她在这一片冰寒的触感中接了个漫长?又?炙热的吻。
雨声鸣檐,急而骤地刷打过窗边绿叶,可再大的风雨也泼不?灭滚烫的干柴烈火。
男人?一身?侍卫衣着,二人?唇齿相依,事态渐渐控制不?住,他身?上仍披着蓑衣,水泽已将两个人?的衣衫都浸润、湿透。
元承晚在他火热的唇舌下被窒的芙蓉面红透,却仍是不?满足于此。
一双柔软的小手胡乱地攀上他宽阔肩背,使力撕扯。
那手心带着燎人?神智的热度,终于将裴时行欲要慢慢同她叙话的所有理智,全都撕毁殆尽。
紧紧掩闭的房门遮盖了一切声响,所有的思念和急切都被无声交|融在一场急雨之中。
金钗和罗衣委顿一地,长?公主伏在榻上,只披了件丝织的淡绛色外衫,好似层叠花瓣中最为白玉无瑕的花蕊。
美而不?自知,无端诱人?采撷。
她整个身?子仍在细细密密地颤,却不?由?分说地伏在裴时行怀中,不?肯分离。
裴时行向前?从未感受过她这般依赖情态,一颗心满足的几乎要溢出来。
却也知元承晚这段时日,究竟独自吞受下多少煎熬忧惧。
男人?一颗心又?是酸涨又?是柔软,恍若一抔温软泉水,稍微倾洒一点出来便是对?她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