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好似在替谁找补似的,多?说了一句:
“阿娘,其实他挺好的。对?了,他可聪明了……”
“我的狸狸才是最聪明的,”美妇抚上她的发顶,叹声道,“是那小子有幸才得了狸狸。”
元承晚在母亲一下?下?的拍抚中?渐渐感受到?倦意,仿佛重回子宫一般的安然。
“阿娘,我困了。”
“那便靠着阿娘睡一会儿。”
“好。”她当真在阿娘怀中?成了个孩子,连话音都变得甜软。
可身上的痛感却一阵强过一阵,像是什么可怕的手,要拖着她将她拽到?什么地?方。
元承晚惊诧地?低眸,却见连阿娘也在推她:
“狸狸,快回去罢,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听,那臭小子在唤你哪,你现在可忆起?他的名字了?”
记起?了,他是裴时行。
元承晚眸中?忽然毫无?征兆地?掉下?泪来,所?有被压制的记忆也在这一刻重归脑海,她什么都记起?了。
记起?她的阿娘死去十几年了,记起?她嫁了个极坏的裴时行,如今也同他生了个小姑娘了。
“你放不下?他,也放不下?你们的小姑娘,快回吧。”
她死死拽住阿娘的袖袂,可还是被无?情地?推了出去。
双眸最后映出的是阿娘仙姿飘洒的背影。
阿娘甚至不愿再让她望一眼自己的面容,元承晚心头蓄了些悲伤。
可张开?眸子,身上痛感隐隐,她对?上了另一双更为悲伤的眼眸。
是裴时行。
他换了干净的衣物,发冠束的一丝不苟才敢入暖房。可眸子里几乎要溢出的惧痛,却让他整个人显得无?比狼狈。
裴时行前夜匆匆赶回,不知自己在院中?站了几个时辰,才听得房内传出喜讯。
可未及他浑身的血液重新流淌起?来,未及他将目光触及那个柔软粉嫩的襁褓,便见元承晚面色煞白。
她正慢慢阖住的双眸仿佛一幕幕被放缓落下?的刀子,将裴时行本就脆弱的神经?绞得血肉模糊。
此刻的她几乎像一朵正在凋零的花,每一瓣花叶上都覆了无?力回天的冰霜。
他几乎是凄厉地?唤出了她的名字。
傅姆嬷嬷们被他惊了一瞬,都安慰说长公?主这是生产太?累了,一时晕厥了过去。
可他一刻不离地?守在她榻边,却生生等了两个日夜。
直到?此刻,才终于等到?那双琥珀般流丽的眼眸重新张开?。
她总不醒,府上的其他人也渐渐感知到?了异样,一片惊惶之中?,太?医署的人一个接一个,可诸位御医来探遍都探不出什么异症。
裴时行先是焦急,而后是痛苦怨愤,但?这么一刻刻捱下?去,他渐觉自己已经?颓然无?力。
已经?感知不到?什么悲伤,抑或无?助的情绪。
他整个人漠的像一柄霜剑,却又淡的似一缕魂魄,只是昼夜不合眼地?守着她,一声声唤她归来。
狸狸,狸狸,一声比一声柔,听的人耳心子都要酥麻。
却空落落地?荡在室内,而后化作无?形的丝线绞在他自己心头。
令他痛苦不堪。
裴时行想元承晚总不至于残忍如斯。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好不容易心意相通,眼下?又多?了个小姑娘。
是他们两人血脉交融出的小人儿。
她即便对?他狠心,当也舍不得抛下?自己费去半条命才生下?的女?儿。
“裴时行。”
二人安静地?凝望彼此,是她首先对?着这个满目热泪的男人说了第?一句话。
“我喜欢你。”
却是一句令他浑身血液都开?始狂喜鼓噪的话语。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元承晚对?他的第?一次如此正式又如此直白柔情的表白。
裴时行眉心动了动,极力压抑住自己的哽咽,柔声回她:
“我也喜欢你。”
长公?主躺在枕上,雪白的面上仍是虚弱之色,却故意道:
“我更喜欢你。”
“那多?谢殿下?更喜欢我。”
他还是很坏,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亦不肯像旁的郎君一般,执起?她的手,深情地?道出一句,我才更喜欢你。
竟是到?了这时候都不愿意同她说一句软话。
裴时行的确有意。
他有意让她留有牵挂,有意不在此刻满足她的所?有心愿。
她太?坏了,太?让人捉摸不定了,他总要留点什么东西绊住她。
男人攥紧了她的手,感受着掌心慢慢温暖,直至她整个人都暖到?令他心安的温度:
“元承晚,你答应过我的,所?以如果你再敢抛下?我,再敢这么吓我的话,我会恨死你,永远都不再原谅你。”
长公?主如瀑青丝委了满枕,羽睫颤颤,难得听到?他这般幼稚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