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引得内殿众人都忍不住低笑。
元承晚今日严妆是为入宫觐见皇嫂,原本心头郁郁寡欢,此刻倒是在满室笑声里松下心来。
可惜这份好心情在面见皇嫂的半个时辰后倏然消散。
千秋殿。
元承晚美目尚还错愕,对面的皇后谢韫正含笑睨她,一身家常青色襦裙尽显清雅气质。
“皇嫂是说,皇兄有意为我操持婚事?”长公主不死心地复问。
一双琥珀色眼瞳剔透,诚实地显出满满的不情愿。
谢韫被她这副模样逗乐,温声安慰道:
“狸狸莫慌,你皇兄并非就要替你做主了。”
“只不过下月便是陛下的万寿宴,届时上京高门俊彦云集,若有谁能得我们狸狸欢心自是最好;若看不上,日后还有大把隽才逸士。”
元承晚还是觉得不美。
她如今日子过的惬意。
长公主府虽大,容得下奇葩仙草、美人优伶,却实在容不下一个驸马。
她的规划里向来没有这类多余的男子。
只是元承晚又忍不住揣测,皇兄透过皇嫂来递这个话头,是否有何言外之意。
她素日虽作荒唐状,却拿捏着分寸,极少同高门子弟往来。
今日之前,皇嫂也从未提及过此事。
莫非是哪个不长眼的去皇兄面前求了旨意?
可她的小皇嫂一向分寸得体,口风极严,从不肯论及皇兄政事,是以,她此刻也无法试探。
心中千回百转,元承晚面上却不显,只表露些小女儿情态,娇娇叹气。
“必是皇兄嫌我常来粘着嫂嫂,如今烦了,便要将我嫁出去。”
她娥眉微蹙,似真似假:“可我如今自在得很,尚且容不下那等爱拈酸吃醋的弱气男子。”
长公主自是懂得享受的。
府上五卫武官、三百府兵,个个都是挺拔俊俏的年轻儿郎。
素日出入玉京楼也须得是玉面伶人方得以侍座。
她倒是有一双赏美慧眼,也有足够的雅量,愿与驸马同座共观。
只是不知那尚且无着落的驸马有没有好肚量,能容得下她娇软可人的诸位卿卿。
谢韫心中已有了数。
她算是知道这位皇妹的行事作风,无奈笑道:“那便先看看,权当欣赏可好?”
长公主美眸扑闪,故作矜持地点了头。
毕竟向皇嫂透了自己的意思,并且讨价还价到了现下这个地步,她自是再无异议。
姑嫂二人还欲说些什么,恰听宫人于层重绣帘后扬声通传:“禀娘娘,太医署辛医正求见。”
谢韫传了人进来,又对元承晚歉意含笑,目色清柔。
她身骨纤薄,又穿着清淡,一笑恰似照水娇花,可堪人怜。
元承晚目中划过惊艳,神态愉悦。
如斯美人,难怪皇兄渴求不已。
皇兄十八岁即登极,却不顾朝野非议,迟迟未立后宫,元承晚亦一度觉得皇兄手腕铁血,气势凌厉,恰如凌空烈阳。
须得怎样刚强明艳的女子伴于身侧,方能不被其遮蔽光辉。
直到两年后朝堂初定,他突然下旨,迎了这位自幼寄居英国公府的表小姐入宫为后。
新帝是踩着肃章门的剑影血光走到皇位上的,如今又正当壮年,贲烈猛虎蛰伏山林太久,一朝锋芒毕露便震啸朝堂。
可早在谁也不知道的时候,他便将一颗芳心遗落在了谢家阿韫身上。
元承晚一时望住谢韫,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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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春天气清爽,千秋殿前竹帘高卷,任春气充袭堂下。
殿中缠枝莲博山炉今日点的是崖州琼香,暖烟轻云后,元承晚见宫人轻挑帘幕,延了辛盈袖入殿。
辛医正一身绛色官袍,云鬓高挽,双鞓革带紧贴绛袍束紧腰线,带出一道竹魄飒气。
在她抬眉的一瞬,元承晚竟恍惚看到方才谢韫的一笑。
“盈袖来了,”谢韫以目光迎她上前,笑道,“咱们私下里不讲那些虚礼,你坐下便是。”
辛盈袖与她二人熟识,真要算来还是皇后正儿八经的表嫂。
只是如今谢韫地位尊贵,且她原就年长辛盈袖一岁,所以三人私下里向来是直呼其名。
元承晚左手支颐,闲适旁观。
辛盈袖颊侧梨涡笑意活泼,留意到长公主目光,坐下时轻轻朝她眨了眨眼。
说来她与辛盈袖的缘分倒是更早些,只是那时的辛医正一身傲骨,可不比今日之沉稳。
元承晚不禁失笑。
辛盈袖如昙花乍现的笑靥令人一瞬晃神,好似千百种颜色交织秾艳,不过这亦不足为怪,能一举攀下上京城萧肃清举的探花郎,家盈袖自然也是美人。
只是这女子行事作风往往出人意料,久而久之倒是叫人忽视她的好颜色了。
待皇后皓腕置于医枕上,辛盈袖微探上身。
手下脉搏流动,辛医正眉头敛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