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听竹自嫣学阁一别后,心中总像有一块石头压着,总是闷得慌,几日下来茶饭不思,连睡眠都差了许多。
可无论自己身体如何,该处理的公务可一样都少不了。
正午时分,当属一天中最犯懒的时候,兰听竹独自埋在桌案上,用包着布条的手艰难翻阅折子。
一般只有涉及福泽和属地的事情需要上奏给女帝批阅,其他的琐碎一概都由自己决断。虽然大大加强了行政的效率,但压在兰听竹身上的活可不少。
敏星辰作为自己的得力下属,已经担过去了许多公务,但忙时依旧逃不了熬夜的命运。
到了规定的茶点,提前准备着的女官将兰听竹最爱的茶叶泡好,再添置几块不甜不腻的酥糕,一同端进兰听竹书房内。
“柄君,这是今日的茶水和点心。”女官在满桌的折子中艰难地找到一块空地,她将东西放下,抬头就看见兰听竹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发丝凌乱,眼神中色彩不甚明朗,机械地审阅折子,连自己来了好像也无反应。
“柄君…您要不,休息会儿吧…?”女官看她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哪有之前清风明月的样子。
兰听竹被她打断,终于回过神来,拿起一旁的茶水就是一个猛灌。
“咳咳…”
“柄君,您慢些!”女官急忙把茶杯拿了去,将帕子递给她。
“谢谢,我自己来便是。”
兰听竹转身想继续看折子,嘴中的茶叶味却令她疑惑起来。
她抿了下嘴唇,问道:“今日没泡水云涧?”
“啊?”女官立马回答:“是水云涧,不过以前的存货已经喝完了,今日泡的是何文士送来的新茶叶。”
“她说是水云涧。”
兰听竹了然,“拿下去吧,糕点占地方。”
“是。”
女官退去,在离开的下一秒,何韵在书房门口出现。
“师姐?”兰听竹疲惫的双眼睁大,起身迎了上去。
“师姐坐。”
兰听竹拉开书桌旁的椅子,哗啦啦,几本折子像瀑布一样掉在地上。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何韵看兰听竹手忙脚乱地收拾,掩唇暗笑。
“你啊,看看都忙成什么样了。”
何韵帮她把东西迭好,无意间瞥到她右手的伤。
“柄君,你的手怎么了?”
“啊….不小心烫的,无事。”兰听竹将手缩在袖口中,掩耳盗铃。
何韵忧心道:“下次可别伤自己了,你一有个三长两短,朝庭又得生出事端来。”
“自然。”兰听竹为她送上茶水。
“听闻这水云涧是师姐送的,我喝着,这么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
何韵浅尝了一口,笑道:“这虽然也叫水云涧,但同之前的生长环境不一样,以前的靠甘露浇灌生长,味道偏甜,略带清爽。但这种是由天山的泉水灌溉而成,因此回味更具旷远绵长,甜中微涩,味道更加丰富。”
“难怪…”兰听竹颔首,“我说怎么喝完一杯身上泛起寒意来。”
“我也是第一次得到不同种的水云涧,便想着你酷爱此茶,看看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虽同为水云涧,给人的感觉却全然不同。”兰听竹打开折扇,轻晃起来。
“如果只是为了解渴,那这茶水都差不多。但对于爱茶之人,就像是心爱之人被他人取代,纵使两人毫无差别,但终究不同….”
“嗯…”何韵意味深长看着她,“柄君此话倒是有趣。”
兰听竹停顿动作,心底像是被揭开了纱布,有些撕扯般的疼痛。
“可是再不同,市面上依旧将两者混为一起售卖,天下又有几人能尝出两者细微的差别?”
“像你这般喜爱之人况且在口渴时不加思量一饮而下,这些差别是你来说,怕是也可以忽略吧?”
“师姐你…你如何知我是一饮而下的?”兰听竹把想说的憋在嗓子里,问了个蠢问题。
何韵笑不露齿,“只要是做一件事,必然能留下痕迹,也莫怪别人猜得准。”
“佩服…”兰听竹摩挲着扇骨,身体有些发虚。
何韵叹息一声,劝道:“凡事莫要强求,这些东西都是死的。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急事需要处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兰听竹点点头,“多谢师姐理解,但体疾易治,心病难医,这几日我并非有意折损自己的身子…”
“哦?”何韵眼神中露出好奇,“什么时事能成为柄君的心病?”
兰听竹揉着衣摆,考虑该不该开口。
师姐自然是自己信得过的人,她的品行自己也清楚,可这事关公主….与旁人说怕是会断了日后的一条路….
“我…”兰听竹说不出下一个字,气氛僵持着。
“好啦。”何韵无奈,“既然是柄君你的心事,我听个什么劲。”
她拍拍衣袖,直起身:“我今日不过是来送个茶而已,回去还有人在等着我呢,就先失陪了。”
“现在就走了吗?”连一碗茶都没喝完…
“那人等不得。”何韵躬身行礼,退出了书房。
兰听竹叫来侍从,将茶水收去。
“等下。”
“怎么了柄君?”侍从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