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当先反对说:“这恐怕不行,石头哥你不能一辈子做个服务员,服务员的地位不高,工资也不高,最起码得是个采购或者会计才行。”
“那就做采购,我喜欢讲价!”
石头一锤定音,他确实个很喜欢讨价还价的男人,最起码比陈昭擅长许多。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大家都明白采购是个油水足的岗位,不过这是自家的店,从前也不讲究这些,不过以后就难说了。
至于石头,他如今已经继承了刘叔的厨艺,灶上大部分的活儿都是他主导了,所以他很淡定地说道:“我还是想当厨子,咱家饭店的客人习惯了我的手艺了。”
桂花婶和刘叔也表示赞同:“大灾三年,饿不死个厨子,更何况咱这店日后就是国有了,有国家做后盾就不用担心倒闭的事儿了,安安稳稳过日子也好。”
说是这么说,两个人的表情都很难过。
李梅见状,连忙岔开话题:“那我能干啥啊?当个收银员?还有我娘家那米粉店咋办?我爹娘也是五十出头的人了,要不要直接上交了领分红,也省得受累了。”
刘叔却摇了摇头:“你家那个店太小了,用不了多少人手,我估计即便是上交了,日后也会被合并。不如这样,把你爹娘接过来,跟我和你娘住一起,我们四个老的就帮你们看孩子,你们呢安心工作就行。”
“至于那个米粉店,就合并到咱家这小饭馆里头,算是两家合伙。你家现在那个铺面卖了,从前石头和虎子住的房间,给你爹娘住,你们三个都搬到后头那新房子里去。”
李梅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帮爹娘答应下来。
她爹娘要强了一辈子,因为没有儿子被人看了这么多年的笑话,如今老了老了,再被人说靠着亲家过日子,心里肯定过不去。
见她犹豫,桂花婶就知道原因了。
桂花婶和李母关系不错,后来成了儿女亲家之后,两人就更亲近了,所以她明白自己这个亲家强烈的自尊心。
“不妥当,虎子他岳父岳母都是能干的人,你这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叫人家认老服输可不成。”桂花婶打着圆场,扭头看向虎子,“去瞧瞧梅子她爹娘在干啥,不忙的话请他们过来坐坐。”
虎子憨厚地应了一声,披上大棉袄出去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李家父母就到了,应该是虎子在路上说了什么,两人的表情都很恍惚着急。
李母握着桂花婶的手说道:“我听虎子说了几句,咋就要把店上交给国家啦?我们家可就靠那家店过日子了,以后虎子和梅子的孩子长大了,就能接手了,好歹是个营生。”
桂花婶瞪了虎子一眼,随即才试着把陈昭的话解释一边。
陈昭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补充几句,总算叫着两口子送了口气,知道不是无缘无故就没收他们家的财产。
不过对于刘叔的建议,两人都没有答应:“我们俩还能干得动呢,不忙着叫虎子和梅子养老。”
大家对这个结果都不意外,因为李家老两口确实要强。
陈昭倒是心里有点担忧,不过想想也不着急,李父今年五十六了,李母也有五十一了,他们俩正常来说也干不了几年了。等到风声再紧些,把店一关,到旅馆里头做个保洁或者门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实在不行就歇着,有这些年的老底,再加上虎子和李梅的孝顺,李家父母晚年过的应该也不会差了。
敲定了这件事情之后,一直到过年,刘家人的情绪都不算高涨。
毕竟再是如何劝说自己安稳之类的话,把自家尽心打拼出来的家业上交,也不会是件愉快的事情。
陈昭对此无能为力,为了保证刘家人日后生活有保障,她也只能转着弯儿的提醒刘叔和石头,把政府到时候给的补贴换成金子存起来。这东西最保值,而且也不会腐坏,即便是再过个几十年,也能拿出来换钱,很适合刘家这样的淳朴人家。
第28章 又是一本书
过了新年, 陈昭告别了家人,又收拾东西返校。
她选定的专业是农学,如今大学里头可选的专业不多, 陈昭对这 个的兴趣还算比较大。另一方面现在的粮食产量太低了, 她如今闲来无事, 想钻研钻研。
农学生的日子苦, 每天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地里,风吹日晒雨淋, 天天记录数据。
不过陈昭倒是挺乐在其中的, 她从前不关心粮食和作物, 也不知道太平日子的难得。但是自从一次次奇妙的重生之后, 陈昭就对生命充满了敬畏,也知道了平安活着有多难,所以她从不叫苦叫累。
这天, 陈昭穿着一件破旧的大罩衣,照例蹲在田里观察小麦的植株。
试验田里头有十几个学生, 导师在一旁逡巡, 时刻等着进行指导。陈昭完成的不错, 记录的也准确到位, 所以不一会儿就退了出去,把场地让给其他同学。
正在这时候,他们的师母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阿昭又是第一个完成的?真厉害, 快过来, 我给你们煮了红汤姜茶, 喝点儿暖暖身子,现在天气还冷着呢, 小姑娘可得注意保暖。”
陈昭顺从的走过去,拿着自己的杯子倒了一碗姜茶,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暖一暖冻僵的身体。
陈昭现在的导师姓赵,名为赵启明,是农学院的院长。师母姓唐,唐若华,在本校外语系任教。
赵老师和唐师母两人虽然头发花白了,但气质都很好,看得出来是从小被精心教育过的样子,二人早前还一同留学过,如今解放后又双双回国任职。他们俩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大名陈昭不知道,唐师母总是叫她恬恬,据说现在在外国留学,学的是音乐,据说会在今年夏天回国。
陈昭很喜欢这对夫妻,因为他们对学生永远耐心温柔,倾囊以授。
但是她也很担心这夫妻俩,毕竟他们一家三口都有留学经历。而且除了赵老师之外,唐师母和他们的女儿恬恬,一个学的外语,一个学的音乐,可都是最容易被打成□□的。
如今正是百废俱兴的时候,还没来得及掀起文化的浩劫,但是总归是会有的。
一个国家在建立初期,必然要确定自己政权的唯一正确性,消灭一切反对的声音。特别是当它还十分孱弱,外界的环境又特别残酷的时候,这种思想统一就更显得必要了。
而在这过程中,不免要误伤许多无辜的人,陈昭想不出办法解决。
她当初选择农学的时候,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专业安全,大不了就换个地方种地,没啥风险。谢飞在她隔壁学校上学,学的是机械设计,实用性也很强,而且他出生清白,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经历,这比起赵家人而言,都是很大的优势。
陈昭的思绪被接二连三到来的同学打断,课间休息的时候到了。
大家都端着搪瓷缸子,从唐师母那里倒了热乎乎的姜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驱散早春的寒意。
赵老师也过来了,他手上脚上都是泥巴和草屑,脸上也被常年劳作磨砺地黑黢黢的,和田间地头的老农差别不大。唯一能看出不同的,就是气度依旧从容不迫,举手投足都十分和气有礼。
唐师母从袋子里头掏出来个杯子,笑着递过去:“喝一口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