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溪兰烬“呜”地叫了声,试图和谢拾檀讲讲道理。
但在对鲜血的渴望与另一种急速膨胀的欲望之下,谢拾檀已然没有了理智,单手擎着他的下颌,分开他的唇瓣,极力攫取着溪兰烬舌尖上香甜的血气芬芳,溪兰烬甚至感觉自己像是要被吃下去了,那样的力度,恨不得将他整个人拆吞入肚般。
不大的罗汉床上发出轻响,仅仅是破了一点皮的舌尖血并不足以满足干渴,单纯的亲吻也不够填满空虚。
谢拾檀低下头,额头与他相抵着,深红的眸底似血红的宝石,散发着惊人的浓烈情愫。
他的唇瓣移到溪兰烬的脖颈上,但只是蹭了两下,啄吻着,和溪兰烬猜想的一样,并没有用力地咬他。
像一条巨龙,守着自己的财宝,含在嘴里也舍不得咽下去。
溪兰烬有种被谢拾檀珍视着的感觉。
谢拾檀以心头血复苏了凤凰木,他的身体与凤凰木融合,似乎是那一刻起,他与谢拾檀便奇异的骨血相融了。
他轻轻呼出口气,低头抱着谢拾檀的脖子,小小声道:“咬我吧,不疼的。”
溪兰烬只好努力自己好好回想。
“不行。”谢拾檀显得很无情,“自己想。”
他张口想再控诉一下,还没吱出声,又被谢拾檀吞没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点残余的血腥气,谢拾檀很喜欢和他接吻,缠人得不行,溪兰烬总觉得自己要被吃掉了。
没人教过你不能玩食物吗?
但他话还没说完,由于俩人的距离,就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溪兰烬曾经的身躯早已化为虚无,哪怕是谢拾檀,也无法留存合体期的归墟命运。
让谢拾檀知道他那么疼过,谢拾檀肯定会很心疼自责。
稍微回想一下,溪兰烬都会想要发抖。
谢拾檀眸底的幽邃的红好似点燃,成了灼热的火光。
“你身上伤那么多,还损了修为。”溪兰烬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角,转移话题,“听说双修对恢复伤势很有效,还能增进修为……”
溪兰烬的指尖顺着谢拾檀从脸颊蔓延到脖颈的魔纹抚去,小声问:“哪有三次?”
溪兰烬忍不住薅了把谢拾檀的脑袋,银色的长发如厚实柔软的绸缎,他没舍得太用力,薅了两下,不小心把谢拾檀的发带扯了下来,满头华美的银发倾泻流淌,落到他的肩头上,冰冰凉凉的。
但没有咬破皮。
溪兰烬迷蒙中垂下眼,望着谢拾檀,他将云端上不染尘埃的仙君扯入了滚滚红尘,让他为自己沾染上了七情六欲。
细碎的吻落回他耳边,谢拾檀的嗓音沙哑:“不想。”
那时他连溪兰烬的一缕发丝也没能留住。
溪兰烬艰难地思考了半晌,忽然想起了谢拾檀的控诉。
这副全身的身体上没有伤痕。
当然疼,神魂碎裂的疼,比当年坠入万魔渊,浑身粉碎后重塑经脉要疼一万倍。
最后一点挣扎的心思也散了,但他还是有点不解。
谢拾檀昏昏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吸食到了点溪兰烬的舌尖血,受到了“饲主”的控制,他顺从地低下头,嘴唇贴在溪兰烬的脖颈上。
“问我疼不疼。”
他不想提及这个,抬起脚尖,蹭了下谢拾檀的腿,他脚踝上戴着万渡铃,动作间响起叮铃铃的清脆铃铛声,与不堪重负的小榻的声音重叠。
这话忽然出口,没头没尾的,谢拾檀却听懂了,见他毫无自觉的样子,惩罚性地咬了口他的脸:“好好想想。”
对溪兰烬的爱护与渴望能盖过其他所有的冲动。
在折乐门时,谢拾檀用谢熹的身份告诉他,他被他抛弃了三次。
这是独属于他的,只有他能看到的,蒙着人性色彩的谢拾檀。
他眸色愈暗,一手托着溪兰烬的后脑勺,偏头张嘴咬了下去。
还承认了。
他的指尖落到溪兰烬的心口,溪兰烬感觉都是炙烫的。
溪兰烬顿时有点昏头涨脑,像是被那样的热度烫得一哆嗦,衣衫不知何时被扯得凌乱,过于清晰地直面到谢拾檀对自己的感情,溪兰烬的嗓音都有点抖:“不是想要吸血吗?”
溪兰烬都想哭了:“谢卿卿,你……”
溪兰烬指尖绕着那根发带,埋怨道:“谢卿卿,你好小心眼。”
“嗯。”
那片皮肤十分细嫩,薄薄的皮下,温热的血液滚滚而过,处于极端的渴望中,谢拾檀几乎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只要能破开那点皮,他就能喝到那让人上瘾的诱人香甜。
可可能因为是空气太热,他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想得很艰难,努力想起一点,又会因外因溃散。
哎,真的要就这么躺平,不再挣扎一下吗……
这算得上是邀请了。
谢拾檀看着那片没有伤痕的皮肤:“你呢?”
他只是用牙轻轻磨着那块皮肤,留下点痕迹,便继续往下,仿佛是在给溪兰烬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与标记,缠人得要命。
“我想不起来,”溪兰烬有点委屈,“我哪有抛弃你,你告诉我嘛……”
比起被咬着吸血的疼痛,这样反而更让溪兰烬受不了,他被咬得浑身战栗,很想爬开,可是这榻就那么点大,躲无可躲。
他们不用再思索正魔两道的对立,不必再在世人面前伪装关系不和,可以光明正大地看着彼此,坦然地露出眼底的情愫。明明寝殿很大,溪兰烬却感觉空气变得稀薄而滚烫,呼吸变得艰难,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溺水的人,处于溺毙的边缘,只有谢拾檀渡口气过来,才能缓解一下。
“疼吗?”
知道溪兰烬怕疼,谢拾檀注视着他的眼睛。
溪兰烬和他对视了片刻,忍不住抬起手挡住眼睛:“……不疼。”
溪兰烬的脑子彻底成了一团浆糊,思索着修行的法诀,蒙蒙地想:修炼原来也是会这么难磨的吗?
他的头发已经湿了,眼底不知何时也溼潤了,又坏习惯地忍不住咬唇。
谢拾檀发现了,语气温和,动作却很强硬地掰开他的下颌:“不要咬。”
溪兰烬这回是真的想哭了。
他想起了很久之前做的那个梦,虽然那时梦里的是谢拾檀的原形小天狼,但给他的感觉,和面前的谢拾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和往日里清冷淡漠的姿态完全不一样,充斥着对他的独占欲,仿佛天狼的血脉在这一刻隐隐盖过了人性。
谢拾檀似乎也很热,溪兰烬看到他下颌上也汇聚了一滴汗。
昏沉中不知过了多久,他眼眶热热的:“卿卿,修炼是不是该结束了……”
谢拾檀垂眸望了他片刻:“想起抛弃我的那三次了吗?”
溪兰烬傻兮兮地看着他。
“想起来了就结束。”
啊?
溪兰烬溃散的神思勉强合起来,重新开始努力思索是哪三次。
化神期的修士不至于脑子一直混沌,但他就是感觉有些醉乎乎的,一听谢拾檀开口,说话都有点吃力。
“第一次是……那场大战之时。”
“嗯。”谢拾檀脸色状似平淡地点了下头,按住他的脚踝,看着上面缀着铃铛的黑环,“还有呢?”
溪兰烬刚凝起的一点思维又散了。
还有……还有……
想不起来。
还有什么来着?
溪兰烬冥思苦想了会儿,忽然灵光一现:“是不是天狼秘境……”
话没说完,他的嘴唇又被堵住了。
等好不容易再分开时,溪兰烬已经忘了刚才自己想说的话。
谢拾檀有时候真的很坏心眼。
溪兰烬忿忿的,只好重新思索。
可是这张小榻太窄,他面对着谢拾檀,没有一丝逃避和思索的空间,不得不抓了把谢拾檀的头发:“去、去床上好不好?”
“遵命。”谢拾檀抱起他,似是玩笑,“主人。”
哪怕是走去大床上的这截路,谢拾檀也没有和他分开。
短短的几步路,溪兰烬感觉比当年与恶蛟打斗还要煎熬。
溪兰烬的床很大,俩人抱着在上面滚几圈都不会掉下去。
他以为到了大床上,自己就能多点喘口气的空间,然而事与愿违。
空间再大,谢拾檀也不会让他与自己分开寸厘。
直到溪兰烬终于再也无法忍耐时,他才想起了第二次可能是什么,语气很急:“是天狼秘境,我骗你说出去走走,然后离开了的那次……对不对?”
谢拾檀:“嗯,还有呢?”
他还想把溪兰烬弄得晕晕乎乎,以免溪兰烬很快想起来,哪知道这次溪兰烬学聪明了,立刻就接上下一句话:“第三次是不是、是不是在折乐门那次?”
他被谢拾檀当众收为徒弟后想走,被抓回来的隔天“谢熹”就跟他说被抛弃了第三次。
谢拾檀沉默。
溪兰烬从他的沉默里得到答案,得意道:“我都猜出来了,所以……”
谢拾檀捉住他的手,眸色晦暗不明:“所以抛弃了我三次,不该补偿我吗?”
溪兰烬傻住了。
好、好像是哦。
他因为想起答案而升起的得意很快被内疚取代,犹犹豫豫的:“那、那好吧,你要快一点哦,我还得去找解明沉,他方才来……”
话没说完,他就说不出来话了。
显然谢拾檀并不高兴他提起解明沉,溪兰烬还不要命地催他。
溪兰烬一开始还略感自责,由着谢拾檀,到后面开始试图爬下床,谢拾檀也不阻止,就那么看着他爬到床边,将将要能逃离时,拽着他戴着脚环的足踝,又轻轻松松将他拽了回来。
他还想跑,便被谢拾檀用掉下来的那条白绫绑住了双手。
那条白绫是他当初在望星城给谢拾檀买的,是假冒伪劣的鲛绡,品质十分一般,溪兰烬都不用费什么力气,轻轻一挣就能挣断。
可是他不敢弄断这条白绫。
谢拾檀太卑鄙了。
他就是用落在地上的捆仙绳绑他,他也不会这么束手束脚。
偏偏用的是那条白绫。
知道毁了白绫谢拾檀会难过,溪兰烬哪儿还舍得弄坏。
溪兰烬傻了很久,才想起谢拾檀说过的一句话,一时间委屈到眼圈发红:“你明明说了,我想起来是哪三次,你就……”
谢拾檀不仅不为自己的食言感到惭愧,反倒觉得他这副样子实在可爱,愈发过分。
他面不改色:“你现在修为低,和我双修,修为能精进得快一些。”
那还要谢谢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