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去沐浴啊
当逐玉带着池央前往杨柳阁的时候, 祁山之上的战斗将近尾声。
飞鸢的人看向齐懿:“公子,禁卫军山下的支援正在赶来, 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齐懿收敛了面上笑意, 目光落在前方不远处。
在那里,顾临修被一群人团团护在中间。
他只能遥遥看见那片明黄色的衣角。
离得距离并不算远。若是平时,他稍微施展轻功就能飞身过去。
但刺客便是如此,没有一击得手, 就失了先机。
明明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遥!
耳边隐有厚重而整齐的脚步声渐近, 齐懿眸光一沉, 下令道:“撤!”
他最后看了一眼, 领着飞鸢小队纵身离开。
齐懿道:“你们先回去, 我在城中等着顾临修的消息。”
走到尽头处,抬手叩响门扉。
他转头,看着那人草木皆兵的样子,唇边泛开一抹嘲意:“你连我都信不过吗?我是谁?噬忧谷懿公子,难道连身后有没有人跟着都不知道吗?”
手下略为犹豫:“若是谷主问起……”
他若有所思地喃喃:“祭祀台上的女子?”
齐懿自顾自地走到石桌前坐下,桌上摆着一壶清茶,也许是刚刚泡好,还冒着袅袅的白烟。
而且, 还不知道逐玉去了哪里。
青年慢慢地走过来。
齐懿:“……”
逐玉不就是因为她, 才和自己起争执的么?
“公子, 我们现在回噬忧谷吗?”手下问道。
所以齐懿还需要潜藏在城中, 等等看这个任务能否完成。
齐懿嘴角撇了撇,道:“成功与否,明天就能知道了。”
齐懿脚步一顿。
这房子估计上了年头,门上贴着的春联都斑驳脱落,只剩下几片残碎的朱红。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
果然,齐懿轻咳两声:“但是……”
他轻车熟路地避开人多的地方,身形几转,折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不然,以齐懿的性格,早该给他长篇大论地描述自己有多英明神武。
等他们都走了以后,齐懿这才拍了拍衣襟上的浮灰, 步伐不急不慢地从街上巡逻的金甲卫身边大摇大摆地经过。
齐懿对来人点了点头,迈步走了进去。
是个和齐懿年龄差不多的青年,许是身体不太好,他脸色比常人要白几分。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我的箭已经射中了顾临修。”
他步伐极缓,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他的右腿似乎有些跛。
见状,青年笃定地道:“那便是没成。”
他内力不错, 又是皇帝, 国库里不知道有多少天材地宝可以用来吊命。
离开山林后, 齐懿才问:“看见玉小姐了吗?”
普通人沾之必死,但顾临修不同。
青年走到齐懿对面坐下,“所以,你的刺杀成功了吗?”
看起来最贵的摆设,就是个石桌和几个石凳。
木门被拉开,悠长尖锐的一声“吱呀——”
难得见逐玉会关心一个人,他得查查那女子是个什么来历。
有一人犹疑地道:“属下好像见到玉小姐追着先前在祭祀台上的女子离开了。”
齐懿等了等,这才有人缓步走来开门。
院子里清简,没什么东西。
他朝顾临修射的那一箭上,箭尖涂有毒药。
青年抬眸,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
“便说我在执行任务, ”想了想, 他又添上一句, “若是谷主问起玉小姐, 也这么回答。”
他瞥齐懿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有备无患。”
开门的人警惕地左右望了望,才将门再次锁上。
手下们纷纷摇头。
手下应声离开。
“但是玉突然拉住了我,不然,我那一箭一定不会歪,肯定能刺穿顾临修的心脏。”
青年眸光黯淡了几分,他低声喃喃:“连你都不能成功的话,谁还能杀得了他……”
经此一役,顾临修若是没死,一定会像乌龟缩进壳里一样,呆在皇宫不出来。
但皇宫固若金汤,哪里是些江湖刺客能轻易进出的地方。
齐懿抬手为他沏了一杯茶,还是没忍住好奇地问:“你为何如此恨顾临修?”
齐懿遇见青年,是在几年前做一个任务的时候。
那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临死前还阴了齐懿一道,用毒粉迷了他的眼睛。
他身受重伤,双眼还看不见,只能凭着印象跌跌撞撞地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他临近昏迷时忽然感受到了有人的气息。
齐懿用最后的力气拉住来人的衣角,“救我……不然,杀了你。”
那人不仅没理他,还一脚踩在了齐懿的手上。
齐懿吃痛,头脑发黑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
这是齐懿待过最简陋的地方,他抬眼,就看见脸色苍白瘦弱的青年。
青年手里握着齐懿的赤色令牌,面色冷淡地看着他。
见他醒了,只问了一句话:“噬忧谷的人?”
齐懿拢在袖下的手指动了动,暗器随时准备脱手而飞。
青年目光下落,道:“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运功,不然,你会死得很快。”
齐懿惊疑不定:“你给我下了毒?”青年不语,只是道:“我救了你,按照你们噬忧谷的规矩,你要为我办一件事。”
齐懿磨了磨后槽牙。
这小白脸看起来病殃殃的,就像个普通书生,对江湖规矩倒是懂得挺多。
后来他才知道,青年当时完全是唬他的。
他没下毒,也根本不会任何功夫,装着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吓唬齐懿而已。
从此,齐懿和这青年就成了朋友。
当然,是她单方面如此认为的朋友。
噬忧谷的人都以为齐懿很久没有踏足过皇城,其实他来过几次。
每每做完任务后,他望着天边明月,都会产生出一股无处可归的怅然感。
他在噬忧谷中外表最是温和无害,但没人敢和他成为朋友。
诸如司浴风之类的那些公子小姐,是明争暗斗的对手。
而十六或者飞鸢小队的人,是忠心耿耿的下属,只会一板一眼地完成他吩咐的命令。
不知怎的,他就走到了青年的家里。
躺在屋顶上,齐懿问:“那年你救了我,说让我帮你办事。可你一直没说,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青年正在灯下看书,指尖翻过一页薄薄的纸,他说:“杀人。”
这就是齐懿的强项了。
他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什么人?”
青年想了想,才慢吞吞地说了一个名字——顾临修。
齐懿惊讶地挑眉。
九五至尊,很离谱的目标。
看青年的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他问:“你先前怎么不说?”
青年抬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但齐懿看懂了他的眼神,分明是在怀疑自己的实力。
齐懿说:“你等着看好,我从不失手。”
再然后,他就谋划了这一次的祁山行刺。
先前噬忧谷接到那么多刺杀朝廷官员的单子,都是齐懿在背后推波助澜。
包括那些针对顾临修的民间传言,背后也有他的一份力。
他策划了好些日子,才等到祁山祭祀的机会。
结果竟然还是功亏一篑。
齐懿皱眉,抬头看了眼青年,刚想说话,忽然想起了什么:“你……”
“你跟今日祭祀台上那个女子,长得好像有些像。”
青年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生出几分波澜,他问:“什么女子?”
齐懿道:“顾临修这次去祭祀,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还带了个女子。”
“我原本以为那是他的宠妃,但看那姑娘并未梳着妇人发髻。”
“而且……”他沉思着,又看了一眼青年,“跟你还真有几分相似。”
青年放在膝头的手指轻轻一缩,声音低哑地问:“她,大约几岁,长什么样子?”
“约莫十四五岁吧,”齐懿当时重点都放在了顾临修身上,对那小姑娘只是随便看了几眼,“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懿公子贫瘠的语言只能给出质朴的表达:“比这京中红楼头牌还好看些,就是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齐懿道:“就跟你一样,冷冰冰地站在顾临修身边。”
青年抬头瞪了他一眼,“不许将她和些乱七八糟的人做比较!”
认识这么几年来,齐懿还是头一回看见青年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他好笑地摇摇头,“那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你这样,玉也这样。”
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拿他出气。
青年垂下眼睫,又恢复了沉默寡言的样子。
他淡声:“你帮我办的事已经做了,以后可以不必来找我了。”
齐懿喝茶的手一顿。
他忽然一笑:“还未完成,就要过河拆桥了么。”
齐懿起身离开,在门边时略停了停。
“我齐懿答应过的事,就不会食言。”
“顾临修,我一定会帮你杀了。”
他关上木门,身影渐渐消失在小巷子中。
过了好一会儿,青年才抬起手,拿起桌上的茶杯。
他放到唇边,轻轻地抿了一口。
茶已经凉了,香气变得很淡。
他忽然猛地咳嗽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
好半天,才将咳嗽声压下去。
青年眼中滑过一丝嘲讽之意。
就算齐懿真的能杀掉顾临修,他这副身体,还能等到亲眼看见的那一天吗?
逐玉和池央刚刚走到杨柳阁的楼下。
未免发生意外,逐玉在路边买了个藩篱给池央戴上。
白纱垂下,将里面的人遮得严严实实。
楼上的姑娘们看见逐玉,“哟”了声。
她们还记得逐玉这个奇怪的小丫头,哄笑道:“妹妹怎么又来了,是对姐姐们流连忘返吗?”
闻言,池央偏头看了逐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