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场离江家不近,倒是离纪家挺近,何明熙脑瓜一转就知道江凛去纪家了,她极为警觉的扫视了周围一眼,然后拽了拽江凛的衣服下摆示意他靠近点。
江凛挺顺从的弯了弯腰,结果听见何明熙小小声的问他,“眠之姐是不是回国了?”
“你怎么知道的?”黑眸紧紧的盯着何明熙,带了一丝审视。
“前几天陈叔来我们家喝茶,我偷偷听见他和我爸说的。”何明熙听江凛这么问她就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她吐了吐舌头,又拽了下衣服下摆,挺认真的问,“你刚才是不是又去眠之姐家了。”
江凛觉得好笑,反问她,“什么叫又?”他边说边拉开车门,午后的太阳正晒的人难受,他打开车载空调把何明熙塞进车里,又去篮球场旁边的小卖部买了一堆零食和一根冰棍一股脑的塞给何明熙。
何明熙算是院子里头最小的孩子,顶上一堆哥哥姐姐宠着长大的,面对江凛塞过来的零食也是毫不客气的照单全收,“谁不知道你这些年每次从你们家出来都板着一张脸去眠之姐家楼下,一呆就是好久。”
“纪眠之回来这事儿,还有谁知道?你哥还有阿聿他们知不知道?”何明熙到底是年纪小,注意不到江凛脸上一滑而过的精明算计。
何明熙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我哥和阿聿哥哥他们出去玩了,估摸着就这两天回来了吧,高考结束后就带着我玩了几天然后他们几个就把我扔家里了,让我在家好好上暑假的补习班,现在大院里就我自个,偶尔阿珩哥哥回来一趟,还让我妈弄过去给我讲题,哎,我可真是命苦。”
江凛“哦”了一声,声音刻意压低,循循善诱,拿捏住何明熙的点一个劲儿的戳,“你眠之姐回来这事儿,别乱说。”
“等你哥他们回来,你也别告诉他们,连窈窈也别说,就你自个知道就行。”江凛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更别说你偷听你爸和陈叔聊天。”
“听懂了吗?”
何明熙摇摇头又点点头,五官皱成一团,脸上挂满了不解,“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们?”
江凛扔给她一个挺高深的眼神。
何明熙似懂非懂,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的问出藏在自己心底好久的问题,“哎哥,我记着,眠之姐走的时候,是被徐姨送去找美国的未婚夫了,你俩这国内的娃娃亲,是不是早就不作数了啊?”
江凛有点无语,手指抵着太阳穴,音调都降了几个度,不自觉带了点烦,“你都是打哪听来的废话?这事儿也不能往外说知不知道。”
何明熙疯狂点头,怀里的零食一下被她抱的紧紧的,生怕江凛给她抢回去,心里却是想着这点事早就被刘书记他老婆传遍了,都这时候了才想起来不让乱说,早干嘛去了。
“那什么,哥,你刚刚说的废话,是你和眠之姐的婚约是废话,还是国外那个未婚夫是废话?”
江凛的好脾气在这一刻全部消失殆尽,打开车门把人和零食一块扔了下去,又嘱咐了一遍何明熙让她别乱说,要不然就多给她报几个辅导班才开车扬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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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周末过后,江凛和纪眠之在会议室的意见相悖就像是一个小插曲一样,除了会议结束的当天,几个老工程师凑在一块感叹了一下江凛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之外倒是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来。
而纪眠之在会议结束后独自一人去找了驻扎在基地的一位老工程师,是参与过上一代救援直升机的设计工程的,老师傅知道她是从国外回来参与新机设计工作之后很热情的把纪眠之欠缺的一些地方全都讲了一遍,又带着纪眠之往实验室去了一遍,把历年的研究数据和初步模型都给纪眠之看了一遍。
只是数据和模型都太过于苍白,远远比不上有血有肉的飞机来的生动。赶巧基地最近来了一辆故障直升机,纪眠之挑了个下午去了维修区。
维修大厅的门没关,整个厅内从外面看静悄悄的,中间停放了一架飞机。纪眠之把手里的资料装进托特包里,径直沿着踏步阶梯往上走去观察直升机的旋翼部位。
她今天还特地带了相机,托特包被她随意放在梯子的顶端,纪眠之探着身子不停的拿着相机拍照了,偶尔放下相机抽出口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抄抄写写着什么。
等到手臂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纪眠之甩了下胳膊低眉把东西都整理好放进包里。维修大厅的门是朝向西的,她站在高高的阶梯上向门外的方向瞥了一眼,被落日染成橘黄色的云成团的绕在它周围,大片大片的橘黄色洒在空旷的水泥地上,周围两侧的树高高耸立着,树叶被夏风吹的飒飒作响。
纪眠之拎起包往下走着。
等掠过舱门继续向西走的时候,机舱的门突然被打开,然后是重重的脚步落地声,在空荡静谧的大厅内格外突兀,纪眠之条件反射的回头看。
江凛穿着白色的老头衫和深色工装裤,额头上沁着一层汗珠,锁骨和绷直的肌肉线条也带着水光感,手上带着一副手套,攥着几根修理工具,裤子的几个大口袋也被塞满了零件一类的东西,白色的上衣胸口处有斑斑点点的黑痕,像是修理过程中染上的污渍,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成熟男人的感觉。
“你怎么在这?”她连一眼都不敢多看他,低头问。
江凛跟变魔术一样从舱内拎出一个大工具箱,把手里的工具原原本本的归置回去,“闲着没事,过来帮忙检修一下,把老化的零件换一下。”
热风穿堂而过,她的发丝和他的上衣都被扬起一个弧度。
江凛用手背随意擦了下下巴处快要滴落的汗珠,“都拍完了?”
话一经出口,纪眠之就知道这人从她进来的那一刻就看见她了,连她来干什么都一清二楚。
她点点头,“拍完了,我先走了。”
只是刚走出两步,垂在身侧的手腕突然被抓住,腕骨处的掌心滚烫灼人,好似还带着水意,熟悉的温热让她鼻尖猛的一酸,几乎是瞬间,纪眠之就想起陪江凛训练后的每一个夏天傍晚,带着汗湿的手心握住她手腕把她从绿茵草坪上拉起来,迎风奔跑的样子。
一时间所有的所有全都乱了。
纪眠之站在原地紧紧的闭上眼,痛的她连睫毛都发颤,被他握住的那只手连抽离都忘记。
她实在是贪恋,贪恋他的所有。
无数个午夜被惊醒后发觉没有江凛的落差感,就在这一瞬间,就只这一个动作,纪眠之感觉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
她忍住酸意转头向他投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江凛没松手,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解锁后递到她眼前,“阿聿他们不知道从哪知道你回来的事儿,吵着要见你。”手机的界面是聊天记录,全是嚷着想见她的话语。
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主动提起她的回来和他们的故人。
“他们高考完没有出去玩吗?”纪眠之不解的拧了下眉,目光依旧落在手腕上那只青筋纵横的手上。
“最近刚玩完一圈回来。”江凛语气平淡,“你腾出时间,我定位置,到时候一起过去。”
江凛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她,等到纪眠之点头后,他才松手,眼底带着细碎的笑意。
一群高中刚毕业的小崽子怎么能知道纪眠之回来的消息,是他摸准了何明熙的脾气秉性,任由何明熙偷偷往外散播消息的。
他只是想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重新接近她而已。
纪眠之的档案他看过了,婚姻状态栏显示的是未婚。他选的人,他起的名字,他亲手护大的珍珠,怎么可能,为他人作嫁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