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不行。”
蒙弄抽回手,手心的伤口已不再刺痛,因为沾上了唾液,暴露在空气中感觉凉凉的。
蒙弄不由握紧拳头,想让这感觉维持的时间更长一点。
“郝英才说,你不能再吃alpha的抑制剂了。”
宁持之道:“别听他的,我只吃半粒,没有大碍。”
这些天,宁持之全靠抑制剂,才能勉强维持平静的生活,做他必须做的工作。
但吃药是治标不治本,根本上他并没有得到渴望的alpha信息素,只是用药剂欺骗自己的大脑。
身体发出反抗的信号,异常的表现更加明显;而身体表现越明显,宁持之就会吃更多的药,如此这般陷入恶性循环。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就像是被开了个洞,贯穿着冷风,透过这个洞无时无刻不在消耗身体的温度。
刚到洗手间,宁持之就打开水龙头,弯腰吐了出来。呕吐物里有许多没消化的抑制剂,药片中间还夹杂着血丝。
从看见宁持之一个人躺在自己的衣服里,蒙弄就在压制自己的怒意。
只好拿出对他来说不起效果的omega抑制剂,胡乱塞到口中。
他的脸色太难看,好像下一秒就要昏过去似的,蒙弄没有多想,把他从沙发上抱起来,带到洗手间。
蒙弄急忙说:“不要做手术,太伤身体了!”
“不可以。”
“我的抑制剂……不管用。”被蒙弄碰到身体,宁持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左手死死扒在水池上,痛苦道:“借我一粒你的抑制剂。”
“你……”
“为什么?”宁持之咳嗽着,“之前也吃过,我没事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宁持之知道的。
随着他的动作,宁持之脖颈处的银色项链晃了晃。
“没关系,只要有效果就好,”宁持之打断蒙弄,他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后颈,语气又怒又悲:
“明明已经做了手术,却还是没办法控制,我也没其他办法了,我不想麻烦你的。我想干脆做摘除腺体手术,但是郝英才又说没有病变不可以做……”
离开自己,他应该活得更好,回到蒙弄记忆中那高不可攀、犹如神明般无所不能的样子,不应该是这样。
他不愿意离开蒙弄身边,去捡药片。
蒙弄透过洗手间的镜子,看着宁持之脖颈上的项链,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蒙弄也生气了。
蒙弄直接把装着alpha专用抑制剂的药袋拿出来,扔到了与两人相反方向的地板上。
宁持之上半身赤luo,下面穿着深蓝色的睡裤,也许是因为冷,他蜷在蒙弄怀里不停发抖。
“那你让我怎么办?”
想到这里,宁持之把左手伸进蒙弄的口袋,竟是要直接偷蒙弄的抑制剂。
蒙弄一把拉着宁持之的左手,将他压在洗手间的墙壁上。
蒙弄从后方扶住宁持之的腰,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这么做,面前的人说不定会站不稳而倒在水池里。
“不是没事吧,”蒙弄道,“那时候你反应很强烈,郝英才说……”
宁持之深深弯下腰,房间里充斥着信息素的味道。
不能让蒙弄看到他那样狼狈的样子。
当然不相配,因为这条项链是蒙弄的。
“不行,我不能给你。”
刚刚在客厅光线太暗,直到此刻蒙弄才看清楚。
使用过“治愈”的后遗症一阵阵袭来,从骨髓里冒出来的痒意,让宁持之太阳穴的血管突突直跳。
十分难熬。
宁持之脖子上戴着一条不起眼的银链,吊坠是面容模糊的小犬。尽管有精心护养的痕迹,可因为项链实在太旧,在灯光下也黯淡无光。
但最起码现在,也就是蒙弄待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宁持之要靠药剂让自己冷静下来。
宁持之的手不可遏制地颤唞起来,他用喊的音量道:“快给我!”
宁持之难耐地低喘,气息热到烫人。
“蒙弄,”宁持之受不了了,开口道,“帮我一下,我想吐……”
总而言之,是一条与宁持之不相配的项链。
“呜。”
他出奇的愤怒了,用力捶了一下台面,弓起身体,怒道:“我已经四十岁了,但是这该死的症状为什么还没有停?”
隔着衣物,蒙弄按住宁持之的手。
胃部绞痛,宁持之捂住嘴,觉得自己要吐了。
想起身去洗手间,但是眼前发黑,一片模糊,无法视物。
宁持之的后背碰到冰冷的瓷砖,不由闷哼一声。
就见蒙弄抓起他脖子上的项链,放在眼前仔细看。
“这条项链,怎么会在你这里?”
“……”
宁持之低着头,一言不发。“我还以为,”蒙弄紧紧握着吊坠,道,“我还以为这条项链在方恒那里。”
宁持之哼的笑了:“这条项链是你亲手给我的。”
“怎么可能……难道……”
“没错,真不好意思,”宁持之道,“那晚在医院陪你的不是方恒,其实是我。”
蒙弄脑中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击中,头痛不已。
让他行过死荫幽沽;让他能够逃脱阴影。
让他爱上方恒的契机,从一开始……就错了!
那场车祸的记忆太过惨痛,蒙弄总是避免回忆。但此刻海量的记忆瞬间涌入蒙弄的脑海。
他情不自禁地陷入回忆,不可自拔。
那时‘太阳’乐队小有名气,刚刚与唱片公司签约。公司很看好他们,打算给乐队出版专辑。
可偏偏就在这个重要的节骨眼上,主唱蒙弄遭遇车祸。
他肺部功能伤损,躺在医院,身上插着许多管子,无法说话,谁也不知道蒙弄日后还能不能发出声音。
唱片公司之所以签下‘太阳’乐队,本来就是看在这个乐队有实力不凡,且相貌甚好的alpha主唱,听说他受伤,便犹豫要不要继续履行合同。
也就在这时,网上忽然传出许多有关蒙弄的风言风语,有人爆料他私生活不检点,并且放出了蒙弄在酒吧陪人喝酒吃饭的照片。
那时蒙弄已经是小有名气的新人歌手,一言一行都受到关注。
而涉及到特殊性别私生活的负面新闻,又是最吸引眼球的,一时间蒙弄的照片随处可见,大家似乎都在谈论这个‘无节操的alpha’。
“太阳乐队的主唱看起来清纯可爱,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骚货,专门喜欢陪有钱的omega。”
“因为他是alpha啊,不用努力也能讨人喜欢,真是命好。”
“下辈子我也想投胎成alpha。”
“特殊性别一生只能标记/被标记一次,蒙弄这样的alpha肯定有很多情人吧,他要怎么办?”
“傻瓜,不是标记,是永久标记。只要不侵入,alpha就能随便咬人的脖子,想咬多少次都行。”
“……”
本来就在犹豫的唱片公司,也在这时发了公告,解除与太阳乐队的合作关系。
那时的蒙弄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是郝英才与方恒轮流照顾他。
尽管两人什么都没说,可蒙弄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
他身上很痛,却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大部分时间都躺在病床上假寐。
大概是以为蒙弄睡着了,方恒与郝英才小声聊起天来。
连日辛苦照顾蒙弄的方恒长叹一声,压低声音道:
“我叫孙卓今天下午来看蒙弄。”
郝英才:“为什么让他来?”
“没办法,蒙弄在纸上写了好几次,问孙卓为什么没在。”方恒说,“他是蒙弄最好的朋友啊,蒙弄伤得这么重,他不来看望才奇怪。我怕蒙弄察觉到什么。”
“最好的朋友,哼,”郝英才大骂,“那些照片就是孙卓放上去的,他想趁着蒙弄不能说话不能辩解的时候,毁了蒙弄。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还有脸来看蒙弄吗……”
“嘘。”方恒捂住郝英才的嘴,随后是开门声,两人离开了病房。
蒙弄睁开眼睛,望向门外。
当天中午孙卓一个人偷偷来到医院,表情别扭。
可当他看见病床上蒙弄重伤的模样,猛地怔住,脸上顿时露出想哭的表情。
蒙弄没办法说话,就在纸上写了三个字。
“为什么?”
“……看来你都知道了。”孙卓脸色铁青,道,“不错,就是我干的。”
蒙弄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猜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