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望澄站到了罗颂面前。
“季望澄。”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和来意，“我来接他。”
说完，他弯腰，把黎星川的胳膊搭到自己的肩膀上，动作生疏地将人扶起来；罗颂看得胆战心惊，帮忙抬了一手。
黎星川的意识终于回笼。
艰难地撑起眼皮，少年侧脸在他面前无限放大。
鼻梁高挺，冷白皮肤毫无瑕疵。
这一瞬间，黎星川脑袋里冒出了很自然的疑惑：“这家伙是谁？”
他都想一巴掌呼上去了，好在思想比动作要快，酿成大错之前艰难地把人认了出来。
——是季望澄。
晚上一下雨，叫车变得尤为困难。
仿佛窗外停的根本不是他家的车，他无权做决定。
救命。
一年没见，又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季望澄听着他们互翻旧账拌嘴，偶尔见缝插针两句，看起来对黎星川的高中生活有些兴趣。
并不意外。
那语气天生带着克制，分明是主动询问，却有种意兴阑珊、礼貌接话的意思。
季望澄眼神未起波澜，转头看向黎星川。
黎星川瞬间因羞耻而清醒了，那片笼在面前的迷雾即刻散开。
罗颂自然而然地答：“打车呗。”
黎星川看了眼窗外正打着双闪的银色迈巴赫，这种前提下最优解不明而喻了。
黎星川挣扎几下，身形艰难稳住，还没来得及处理的信息逐渐消化。
话痨在真正震惊的时候反而词穷，好半天，喃喃着感叹了一句：“传说中的4d柏林之声原来是这种感觉……环绕音……真好听啊……”
他知道由自己提议顺带送罗颂一程，季望澄绝不会拒绝；但对方都已经主动来接人，他还要让人带他朋友，多少有些得寸进尺。
黎星川含糊地说：“没什么。”他终于注意到窗外的夜雨，又问，“你等下怎么回去？”
季望澄专注地盯着他，试探性地喊道：“闪闪？”
不太巧，高考刚结束，今天晚上是高三团建高峰期。这一带商圈叫清晖广场，年轻人就爱来这里。
黎星川：“……”
季望澄面无表情，甚至流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困惑。
“……在外面别叫我小名。”
这个人，说的好听一点叫高冷，实际上就是没长人情世故那根筋。
季望澄：“哦。”
黎星川吐槽：“你在车里多整几个音响，天灵盖上再加一个就是5d了，更胜一筹。”
罗颂：“你懂什么，这能一样吗？”
黎星川对他轻轻挑眉，再瞥罗颂一眼，试图用眼神传递暗示。
至于季望澄主动帮忙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现在是晚上十点出头，毕业小聚散场。
好在罗颂是个不要脸的，听到边上同学的抱怨，他看了两个打车软件的排队情况，果断向兄弟的发小开口求助：“哥们，能捎带我一程不？我家离这两公里，就在三小边上。”
黎星川：“怎么不一样呢？”
不经常见面，由此每回的变化都显得格外明显，尽管下午见过一面，还是没有彻底接受他的新形象。
黎星川：“……你方便吗？方便的话就带一下？现在也挺晚了。”
-
迈巴赫后座，罗颂像是进了大观园的罗爷爷。
罗颂惊讶：“你小名原来真的叫闪闪。”
“闪闪高中会和人打架吗？”他问。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同学的抱怨：“都十多分钟了，怎么还排在三十多位？受不了了。”
这点放在普通家庭孩子身上十分吃亏，但季望澄家里多得是能让鬼推磨的粉红钞票，财力不足的低情商称之为不合群，财力充沛的低情商则是高岭之。季望澄就是那么一朵高岭之。
罗颂没听清他们对话，以为漏掉了什么重要信息，左看右看：“什么？怎么了？”
嗯？季望澄居然真的来了？
他看着空气某一处，眼神显得格外呆滞。
黎星川：“……”
居然有点征询意见的意思。
喝醉睡了一觉，季望澄来接他了。
窗外雨声潺潺，隔音玻璃一挡，只剩下若有似无的白噪音，为轻柔优雅的古典乐做陪衬。
罗颂是个注定安静不下来的胖子，别人稍微表现出一点倾听，他的表达欲能旺盛到把窗上雨丝烤干，上下嘴皮子一碰，能说的不能说的一律送出去，果断把兄弟卖了。
“刚开学，班级里有个姑娘喜欢他，写信约他告白，他看不出来以为人约他打架，要不是我提醒，差点就提着跟棒球棍去了……”
“大概高一下的时候，川哥手机坏了，那阵子上课摸鱼只能采取比较朴素的方式，用练习簿兢兢业业记录一礼拜，最后整合了一个班主任查班频率统计图出来，别说，还挺规律……”
罗颂说着说着，瞥见后视镜里季望澄平静的面容，突然想起什么：“之前有几个无聊的人在学校贴吧搞了个‘校草评选’，隔壁班小白脸拿了第一，当时川哥看到那照片，说‘这有什么，还没我发小长得好看’，看来那个发小就是……”
黎星川原本昏昏欲睡，被翻旧账的动作整清醒了，瞬间打断施法：“喂，差不多得了。”
罗颂耸肩，做了个往嘴巴上拉拉链的动作。
谢天谢地，接下来的十分钟，这人没继续在季望澄面前诋毁他的形象。
直到罗颂离开，黎星川才真正松了口气。
季望澄：“是哪个发小？”
黎星川没听懂：“你在说什么？”
季望澄：“比小白脸好看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