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弓奏很难受。
他耳膜嗡鸣作响，头脑昏沉，像条咸鱼一样躺着。身边不断有人交谈的声音。
“我背他去医院……”
一听去医院，弓奏猛地弹起半身，目光呆滞，缓缓扭动脖颈，慢慢地望向站立的几人。
受到死亡凝视般，松田等人屏住呼吸。嘴唇烧到微起干皮，少年努力张口，一字一句道：“不、去、医、院。”
一句话仿佛打开开关。
他双手狂乱地挥舞着：“不去医院，不去医院！”
几秒以后，骤然倒下，整个身体缓缓蜷缩成团，两只手交叠地按在脸上，嘴里诉说着委屈：“不去医院……”
说着说着，他委屈地抽抽，刚以为要静下来，又在床上翻滚耍赖。
很快，一声爆炸响在顶楼。
萩原研二尸骨无存。
“零。”景光他们等来救星，降谷零赶来。
“医院……人好多……”
其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诸伏景光开口道：“我愿意称你为‘育儿大师’，零。”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弯腰躬身，张开双臂：“来，弓奏。”
众人：“……”
不知怎地，梦里的时间他记得很清晰，是在半年前。
诸伏景光试着掖住少年的被角，被他一脚蹬开被子。诸伏他们都是警界精英，现在却拿床上高烧胡闹的少年一点没办法。
降谷零笑了下，上前将少年抱满怀。大闹的少年如泄了气的气球，乖乖靠在金发男人胸膛前，脑袋再埋低一点，彻底窝在他怀里。
最后还是找了借口，让萩原他们来背发烧的弓奏去医院。
少年再次坐起身，猛地看向他。灰蓝眼眸眼睛焦点对不上，看什么都朦朦胧胧，却努力睁大，倔强地看着走进自己的人。
他梦到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共同出任务拆弹。
“怎么那么像逗刚走路的小宝宝……”松田吐槽着，被身边萩原拍了下，住了嘴。
降谷零笑容灿烂：“过奖。”
楼上的萩原研二依稀开了句玩笑，楼下接着电话的松田阵平沉着脸警告道：“我生气了。”
“啊这。”降谷零抬手撩了下额前发，露出小块光洁的额头，“我知道了。”
努力瞪大眼睛的少年看着眼前人，听到他诱哄般的声音，怔怔地看着他，缓缓伸出胳膊，“……抱抱。”
·
弓奏做了梦。
亏得床足有三人宽，床边坐着人才没有滚下去。
弓奏社恐大爆发。
梦境画面一转。
几年来为好友报仇试图找出另外的凶手，松田阵平也走到了生命的末路。摩天楼上，他看着禁止吸烟的标识，点燃烟：“今天例外，我就暂时视而不见。”
又是一声爆炸。
少年猛地睁大眼，彻底惊醒。
入目所见的是白色，然后是那冷感的酒精味道。弓奏半起身坐在床上，发觉自己是在医院单人病房里，床边趴伏着个人。
整个人趴在臂弯里睡着了，黑色卷发些许的乱，散在后脖颈处。从弓奏的视线往下看，拱起的背脊弧度看起来可靠宽阔。
想起梦里的爆炸，少年心有余悸，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翘起的小卷毛，张牙舞爪得很可爱。
这时病房门打开。
降谷零拎着打包好的粥盒过来，见弓奏醒来，紫灰眼睛波澜不惊：“醒了？”
“嗯。”弓奏轻轻点头。
提了提手中的三碗粥，降谷零道：“吃了这个再吃药。”
一看手中的粥盒数量，弓奏脱口而出：“萩……”
牙齿无意触碰到舌头，钻心疼痛升腾，直接让他嘶的一声彻底说不出来。
“他们上班去了。阵平请假陪你。”降谷零懂他的意思，简短答道。说着走进来，俯身拍拍扒病床边缘睡着的松田阵平。
不到半分钟的距离，降谷零注意到少年目光盯着睡着的松田阵平脑袋，眼神带着茫然的悲伤。他不动声色地拍醒松田阵平。
“呼啊——”掩嘴打着哈欠，松田阵平黑色卷毛略显凌乱，坐在床边。病床上的弓奏看着，扯出柜上一张湿巾递给他，含糊道：“查、收。”
“意思是让你擦手。”降谷零贴心地解释道。
看了他一眼，松田阵平这才接过弓奏递来的湿巾：“某个感冒糊涂大闹咬伤了自己舌头的笨蛋，是谁我不说。”
换作平时，弓奏会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两人互怼起来。可今天，他却只是看着松田阵平，在他疑惑地看过来时，又低头搅拌碗里的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