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往日旧事
“这是.”
看着照片上言笑晏晏的女童, 舒眠怔了一下,随即不知想到什么,缓缓抬头, 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窈:
“她怎么长的”
“和我长的很像,对吧。”
江窈似乎是预料到了舒眠要说什么, 自然而然地将话接了过去,片刻后勾起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来。
那笑落在舒眠瞳仁中,不知为何,却带上了些许勉强和伤感。
舒眠顿了顿,指尖在衣摆上绞着, 神□□言又止, 似乎是想说什么, 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许是察觉到舒眠的担忧,江窈下意识侧过脸,看向窗外。
夜幕已经黑了下来, 淅沥的雨又再次飘散四起, 沉沉的雷雨声降落在了不远处的山头, 发出了轰隆隆的响动, 令人不由自主地心尖一颤, 神经紧绷。
窗外的水丝透过窗叶, 似乎飘进了江窈的眼底,他瞳仁中如同烟雨入池塘, 化开带着淡淡的怀念,思绪缓缓飘远, 似乎是又想到了十几年前的景象:
“我妹妹就是照片上的人。”
“是妈咪以前的仇家。”江窈说:“他们绑架了爸爸,想用爸爸和腹中的孩子换钱,甚至在妈咪拿出了巨额赎金后,为了报复,仍旧打伤了爸爸。”
“.我没事的。”江窈垂下眼睑,顿了顿,随即张开双臂,搂住舒眠纤细的身躯,缓缓收紧力气:
“别担心我。”
“我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我妹妹,但我妹妹每天都要和萨摩耶视频,我瞒了几天,妹妹便哭着说我不遵守约定,一定要见到她的萨摩耶,见不到便发脾气不肯吃饭。我妈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我不要欺负妹妹。”江窈的声音哽了哽:
“于是,我便遵守承诺,将萨摩耶死去的照片发给了她。”
“而我的本名, 应该叫江峣。”
“妈咪心疼爸爸,于是决定带爸爸出去别的庄园避暑,但在去的过程中,”江窈说到这里,微微抿紧了唇,许久才道:“.爸爸不慎被绑架。”
“从爸爸生下我妹妹那一天起,我妹妹的身体就不太好,刚出生的时候,病房里只能听见我哭的声音,而我妹妹她身上带有青紫,医生说,有可能是因为双胞胎在腹中发生了打斗,所以我妹妹身上才会带有青紫的痕迹。”
“绑架?!”舒眠闻言惊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其实, 她本该是真正的江窈。”
江窈不知道舒眠的表情逐渐变得难看起来,慢慢道:
“死了。”江窈无比平静地说出了极其残忍的字:
“我被送回了国内,园里白海棠在短短一个月内枯萎,再也没有开;而萨摩耶也在不久后失踪,我发现它的时候,它在去机场的高速上被车撵成了肉泥。”
“那段时间,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妈咪告诉我,要好好保护妹妹,只有妹妹开心了,爸爸他才会高兴。”
“妈咪她也很看重这个孩子,所以爸爸怀这一胎的时候,妈咪一直很重视爸爸腹中的孩子,经常放下手中的工作,去陪爸爸,带他出去散步旅游。”
“在那之后,妹妹的身体急转直下,六年的快乐时光似乎将她的身体透支了,她患上了极其罕见的疾病,我看着她的身体一天天虚弱下去,却无计可施。”
江窈顿了顿,掠过了其中他并不想提起的画面,继续道:
“我也是一直这样做的。直到六岁那年,我和妹妹在园里捉蝴蝶玩,我捉到一只蓝色的蝴蝶,正想分享给妹妹,岂料刚一回头,就看见妹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江窈.”舒眠看着江窈被雨丝浸润的漆黑的睫毛,只觉自己似乎打开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大门开关,而那记忆之门中的景象,对于江窈来说应该是触目惊心、此生不愿意再回忆的:
舒眠的心脏被窗外的雷声和雨声震得厉害,开始狂跳起来,舒眠用力捂住耳朵,摇了摇头,片刻后又想起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阻止江窈说下去,而是安慰对方。
“于是他提出让我和我妹妹互换命格,这样,我妹妹才有可能好起来。”
“后来.”江窈垂下眼:“后来妈咪拼了命将爸爸从那群绑匪的手底下救了出来,但从此以后爸爸就留下了严重的心理创伤。因为受了伤,他的身体也变得虚弱,甚至到怀胎最后一个月,几乎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几率生下了我和我妹妹。”
舒眠问:“.那后来,你妹妹的萨摩耶和白海棠,后来怎么样了?”
舒眠的心顿时提了起来:“那后来呢?”
江窈伸出手,点了点手机屏幕上的人:
“楼梯并不陡,我反应过来过来喊了爸爸妈咪,爸爸和妈咪就从房间里冲出来,他们大叫着让管家拨打了救护车电话,随即将妹妹送到了医院里。”
于是舒眠像个小动物似的爬到江窈的身边,扑进他怀里,张开双臂搂住江窈的脖子,用柔软的脸蛋蹭了蹭他的锁骨,轻声道:
“我不想知道了,你不要说了.”
“这本该是一件好事,但我爷爷太想要女孩了,甚至在我爸爸刚检查出怀孕的第一个月,就给他腹中的孩子取名叫江窈。”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已经生过两胎了,爸爸怀三胎的时候身体一直不是很舒服,也很辛苦,夏天的时候刚好是怀孕前三个月,吐得昏天暗地,每天都睡不好,胃里不舒服,也不想吃东西。”
“原来你们是双生子.所以她一开始叫江窈,而你叫江峣。但现在,你怎么会代替了她?”舒眠不解地问。
“后来,大师又来了一趟,我被送回了国内,在走之前,妹妹偷偷和我说,要照顾她心爱的萨摩耶和白海棠,如果她的萨摩耶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和她说。我们背着大人,偷偷拉钩做了约定。”
“就在一家人都有些心灰意冷以至于绝望的时候,有个算命大师告诉我爷爷,双生子在古代本就是不详的象征”
“所以,就在我们满月的前一天,爷爷给我们改了名字,我成了江窈,她成了江峣。”
江窈没有再管舒眠颤唞摇头的动作,自顾自将话说了下去:
“二十四年前,身为男o的爸爸在生完我大哥和二哥后,又怀孕了。”
江窈江峣
舒眠想,原来江家人是想让江峣背负原本属于“江窈”的命格。这样心惊肉跳的发现让舒眠骤然反应过来——即使只不过是一字之差,却足够看出,江家人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孙女的重视。
“.”一想到那样的场面,舒眠顿时有些反胃。
“也许是这样的招数真的有用,我妹妹竟然奇迹般的好了起来。为了避免再招到仇家暗算,我爸爸和妈咪将她送往国外,保护非常很好,所有人都不知道江家还有个江峣,只知道江家有幺子,名叫江窈——就是我。”
“我不想听了。”
江窈闻言,沉默了片刻,许久,才动了动干涩黏连的唇,从记忆里翻出了那段陈旧的几乎要泛黄的记忆低声道:
“因为她生病了。”
“不过,虽然妹妹一直在国外长大,但许是双生子之间的特殊联结,我们关系一直很好,我经常会去国外看她,我们还一起在园里种了白海棠,还养了一条萨摩耶,名叫栀子。”
舒眠闻言心中莫名一紧,正想说话,却听江窈仍旧将了下去:
“从出生那天起,我妹妹她身体就不太好,我爷爷很担心,于是想方设法想要让我妹妹好起来,但遍访名医,也没能有什么好结果。”
那样惨烈的画面,连舒眠都不敢去想象,江窈就这样按照约定,将萨摩耶的照片发给江峣了?
似乎是预想到了之后的悲惨遭遇,舒眠的声音不自觉地打了颤:
“那她看到之后.”
“她看到之后,病的更重,不到半年就去世了。”
江窈攥紧了手中的手机,用力到几乎暴起青筋:
“她死的时候,还不到八岁.”
从此之后,一对双生子只剩下了江窈一个人。
他本该是江峣,却阴差阳错成了江窈,代替了江窈的名号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
话已至此,江窈再也说不下去,而舒眠则更加用力地抱紧了江窈,双臂揽着江窈的脖颈,声音很低:
“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弱,带着无所安放的愧疚:
“我不是故意要提起你的伤心事的.”
看着舒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模样,江窈似乎是想笑,但到底没有笑出来:
“没事的,宝宝。”
他反过来安慰舒眠,只不过那声音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有些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