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顺道
身后的声音带着不耐, 白桃慢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在呢。”少女笑道，“在等我？”
早就知道他心不在焉，手中连支笔都没拿, 不是他历来看书的习惯。
白桃走到屋中以后，屋子里的侍卫很自然地从她身旁离开。
“看什么？”
少女转过头来, 走上前去, 将手中的竹蜻蜓放置在桌面上。
“给你。”
京中的竹蜻蜓比昌州所卖的还要精细些，选用并非竹子, 而是如绿玉一般的石料, 玲珑剔透, 小巧精致。
不过到底还是给孩子的玩意儿, 在桌面上精美的山水笔架和墨玉砚台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寒酸。
沈宴清睨了片刻, 语气不自觉地收敛一些：“还有呢？”
若是某支曲子被人传唱而在京中出名，被权贵争相引荐，便能轻易跻身士族门槛。
沈晏清训她不成，反被数落，不由得抿了抿唇瓣，喊她的名讳：“白桃。”
青年身姿绷直，长眉微蹙，还没说话，少女便再次插话道：“也是你说要告诉你，我当然也可以不去。”
“现在我要去睡了。”白桃打了个哈欠，便往门外走去。
沈晏清还没训完，她就又提了要求。
“还有什么？”白桃问。
这算盘打得响，沈晏清都听不下去了。
这回沈宴清没有拦她。
空气中微微一滞，白桃干笑了两声：“如果有下回的话。”
什么是得寸进尺，这就是。
“京城不比遂州，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若是碰见了什么不好的事，你往哪里去说？”沈晏清温声道，“要去哪里，你也该先告诉我。”
“京华大道不远有个酒肆，我今日在里面听了说书，明日还想去。”
“还买了什么。”他方才都看见侍卫怀抱的那些纸盒, 她又去了这么久，那必然是收获不少。
“走出去的。”白桃胡乱地回答。
接下来一连几天，沈宴清都听侍卫汇报她去酒肆听书，早出晚归，比之学生上私塾还要准时，不由得又心生疑惑。
沈宴清不打算跟她争辩青年的身姿舒展, 微笑道：“怎么出去的。”
“我爹都没有这样管过我。”少女满不在乎地道，“你不和我出去，就不许我自己想办法出去嘛。还是说，你就喜欢所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被你掌握？”
最终还是妥协。
“剩下的都是给爹爹和哥哥的。”白桃警惕道，“还有给朋友的。”
“谁担心你。”他反驳得比谁都快。
京华大道是京中最为繁华之地，世家公子云集。然而在这些之外，还有市井小民常去的街道酒肆，一些出身寒微的文人常常汇集于此，吟诗作曲。
酒肆之中，人来人往，欢呼雀跃。
少女不甚高兴地应了一声：“在。”
白桃这才转过身来，朝他笑道：“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这样我也不用偷偷溜出去，你也不用担心我去了哪里。”
看她这么自在，沈宴清心底憋闷，干咳一声：“你若要去，让侍卫跟着。京中人来人往，你一个丫头，不安全。”
沈宴清冷哼一声, 她倒是连以后的朋友都想到了。
“走走？”沈晏清扫了一眼外面乌黑的天色，又望向她。
青年面色沉沉，带着明显的不满。但白桃却不管不顾，在惹怒他的边缘试探。
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早料到有此一问。她这几日在后厨混熟了, 便知道后厨有通往外面的小门，寻常有人看着，但正午吃饭的时候交班，那时候看得不仔细，自然有机会出去。
“如果下次光明正大出门，自然会早点回来。”
白桃捋了捋辫子，静默片刻，开口道：“确实有个想去的地方。”
沈宴清微微眯了眼睛：“下回？”
“你别着急。”白桃像是看出他的不满，连忙道, “下回给你带点别的。”
白桃知道他这张嘴严防死守，所以只是笑笑，打了个哈欠，便往门外走去。
就这样被盘问，再加上一点逼迫，白桃自知自己的定力可能敌不过他的压力，赶在他之前开口道：“只是偶尔出去走走，这样也不行吗？”
但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她一个小丫头没人看着，岂不是很容易被骗？
沈宴清这么想着，预备路过时抽空前往那座酒肆。然而他的身份贵重，行动不便，只得回府换过便衣出行。
“给谁。”除了段鸿弋，她哪还有什么伙伴。
但白桃自然不能回答这些，万一牵连了后厨的人挨骂，她的罪过就更大了。
不仅理直气壮，还想要有下次。
“现在没有，以后会有。”白桃头头是道, “以后见着面, 送点来自京城的小礼拉近关系, 还是不错的。”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少女摆摆手，“以为是最后一次出门，所以今日把半个京城都走遍了。”
沈宴清被酒楼掌柜的迎上高处，他一眼就能看见一排排长桌之中侍卫和白桃，侍卫身形挺拔，气质超群，十分显眼。
然而簇拥着的小姑娘却有些陌生。几日不见，她已盘起了长发，连小辫子也不见了。
在她几桌之外，有长衫男子侃侃而谈。
小姑娘支着脑袋，侧头向那男子望去。
这就是她口中的说书先生？沈宴清心中觉得荒谬。
身边的小厮眼睛灵光得很，连忙道：“公子也为秦方先生来的？”
沈晏清挑了一下眉，不置一词，身边的小厮便将秦方的来历介绍一番。此人年前来京，靠讲奇闻逸事谋生，在市井之中颇有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