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凌,温柔似水,是相当清纯无害的三好青年形象,任谁看了都会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亲近之心。
然而,听到这里,老妇人目光颤动,眼底涌现一片泪光,浑浊的双眼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回忆自己儿子的死亡过程,再亲口复述出来,对任何人都是一件相当艰难的事。
慕朝也十分清楚这一点,他伸手搭在老妇人的肩头,掌心现出冰蓝色冷光,一股清澈如水般的灵流缓缓输入她的身体,助她安抚。
很快,老妇人颤唞的身体平静下来。
见老妇人逐渐平静,周围人都松了一口气。
担心此时过去会打乱他们的节奏,容流微索性站在外面,细细聆听。
“我……我儿大壮,今年二十九岁。他生性老实,从小连一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还没娶上媳妇……怎么、怎么就遭了这种事啊!”
尽管有慕朝的灵流安抚,老妇人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抬手擦了擦眼睛,继续道:“我生大壮那年,正好赶上一个寒冬,大雪封门,那漫山遍野的雪啊……根本没法出去。没办法,他爹只好乘着马车,亲自去医馆把大夫请了过来,还加了不少钱呢!”
老妇人沉浸在回忆里,“还好,大壮出生以后足足有八斤多,是个大胖小子,我和他爹这才放下心。可是谁能想到,这孩子两岁多才学会说话,把我们俩人愁得不行,生怕费劲生出来的孩子是个傻子,幸亏后来就没什么事了。”
“大壮两岁的时候……”
听到这里,众人终于觉得不对了。
诚然老妇人悲痛万分、思子心切,沉浸在过去和儿子的美好回忆当中,可是现在说的事,好像都和平阳城连死十三人的怪事没什么关系……
而且,看这意思,老妇人大有从儿子一岁说到二十九岁之势。
门外,容流微也站不住了。
他恍然想起上辈子看小说时被各种水文支配的恐惧,实在忍不住,推开门道:“婆婆,可否请您仔细说说事发当天发生的事?”
看见熟悉的水蓝色衣袍,众弟子们都觉得如听仙乐耳暂明,满眼都是:师尊你终于来了!而这其中,又属慕朝的眼神最为明亮。
容流微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张扬,免得惊扰到好不容易平复情绪的老妇人。
众弟子心领神会,默默听着。
许是衣着气质和这群年轻弟子们都不同,容流微一出场,老妇人便看出他是这群人的首领,对他的话也更加信服,终于从追忆儿子似水年华中回神,调转回案件本身。
“大壮没的前一天,我们娘俩一起吃晚饭。因为原先都以为是城中闹疫病,我们已经很久没出过屋子了,家里的饭菜也要吃完了。大壮看饭菜没了,就说要出去买,我担心他出事,没让他去,自己出去买了。”
可喜可贺,虽然重点信息依旧不多,但总算是说到主线剧情了!
容流微鼓励似的接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老妇人一边回想一边道,“然后我就去买菜了。可是,城里不是‘闹疫病’吗?好多人都走了,根本就没有几家卖菜的小贩,就算有,卖的菜也都不新鲜了。没办法,就算不新鲜也得买。我好不容易买到菜,买完就赶紧回家了。”
听到这里,渡云宗弟子们忍不住提起心来。老妇人回到家之后,是不是看到了儿子的尸体?
老妇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不是。
“大壮心好,知道我出去买菜辛苦,看到这些不新鲜的菜也没说什么,收拾收拾便进屋休息了。可谁知,这竟然是我们娘俩最后一次见面……”
于是人们明白,大壮的尸体,是在第二天一早才发现的。
老妇人说完,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见她用的那条帕子已经破破烂烂,不太能看了,戚若若忍不住把自己那条没用过的递了过去。
老妇人接过崭新的雪白手帕,啜泣着道:“谢谢你,姑娘。”
这时,兰息突然说了一句:“婆婆,城中既然闹疫病,您和儿子为什么没离开这里?”
“为什么没离开?”老妇人喃喃道:“因为我们觉得,人们都走了,疫病的传染源头也就没了,这才留了下来——谁成想这根本不是疫病,是……是闹鬼!”
容流微却持有不同意见。不一定是闹鬼,更有可能是妖魔作祟。
只是,究竟是什么样的妖魔?
那老妇人说到此处,激动起来,站起身,一把攥住容流微的手,“一定是那鬼在夜里动手,害死了我儿!各位仙长,求求你们一定要为我儿做主,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了啊!他在天上不会安息的!”
老妇人心中悲戚,手劲也大,攥得容流微的手生疼,可他却没有马上把手抽出来,只是不断安抚对方的情绪,“您放心,我们一定竭尽全力。”
正在这时,慕朝突然站了出来,托着老妇人的手臂,将她重新扶回座凳之上。那使劲攥着容流微的手一下就放开了。
慕朝道:“婆婆,您先休息,我有个问题想问您——您儿子的尸体,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实在是很伤人心,可是却又事关重要,不得不问。
老妇人深呼吸几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几个来回,慕朝也不催她,静静等候。
半晌,她指了指半掩着门的厢房方向,颤巍巍道:“……就在那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