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总,你在害怕什么?”谢惊屿说:“难道桑切斯就在你的船上?”
“没有!”高维的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跟我没有关系!”
他的反应已经说明,他必然有问题。谢惊屿立即联系柏明,让查高维最近的动向。
“查到了!”有了明确的目标,柏明很快发来反馈,前天深夜,高维独自前往码头,疑似去见某身份不明的人。而在三个月前,高维和桑切斯的手下有过一次接触。
谢惊屿当着高维的面播放视频,高维紧张得浑身发抖,眼镜跟戴不住似的,接连往下滑。高爽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高维的衣领,情绪失控地大叫,“还真是你啊大哥!你还他妈在这儿装什么傻?是我们都看低你了,要说狠,没人比你狠!高灵你他妈是说杀就杀了!”
高维被掐得出不了气,恐惧地喊道:“不,不是我!你放开我!”
高爽一拳砸过去,打掉了高维的眼镜,“敢做不敢认?人家警察都把你拍到了!你还说不是你?”
高维被打到地上,爬不起来,高爽还想上去踹两脚,谢惊屿将他拦住,“张嘴警察闭口警察的,当着我的面打人?”
高爽说:“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谢惊屿将他挡开,“不是我查到这份儿上,你能知道这家务事?”
高爽悻悻闭嘴,瞪着高维唾了一口。谢惊屿蹲下,高维往后缩。谢惊屿扶住他,“你去见的人是不是桑切斯?”
高维怯懦着说不出话。
“高维,你也看到了,你这位堂弟刚才撕了你的心都有,要不是我拦着,你现在还能好好坐这儿?”谢惊屿语气一冷下来,就带着几分杀意,“我再问你一次,桑切斯在哪里?”
“我不知道!”高维带着哭腔道:“高灵不是我杀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连桑切斯,我,我都是今年才认识!”
高爽闻言又要冲上来,谢惊屿示意其他人将他带出去,别在这儿添乱,又对高维说:“既然你承认认识桑切斯,那就好办了。起来,把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高维形容畏缩,几番强调自己和高灵的死无关。他说,桑切斯这个人他都是昨天才真正见到。三个月前,桑切斯的手下找到他,向他承诺,只要他今后能够帮桑切斯先生一个忙,就可以帮他在集团走到更高的位置。
高维越说肩膀缩得越深,自卑和阴沉展露无遗。
他曾经是高家最受瞩目的人,小时聪慧,父母、祖父辈对他寄予厚望。但他似乎只是短暂地被爱,当那些比他小的、比他优秀的、比他会来事的人出现,他一日一日被遗忘。
高灵取代了他,他承认,高灵的确比他更有能力,并且高灵长相出众,还有一个军师般的妻子。他输得心服口服,但是为什么像高爽这样不学无术的人也能踩到他的头上来?就因为年纪小,活跃,就可以仗着长辈的宽容而肆无忌惮吗?
在集团供职的这几十年,他过得无比苦闷,婚姻是家族联姻,妻子并不爱他,不仅不爱他,还嫌弃他不会争取,一把年纪了竟然无法进入决策层,越来越被边缘化。
他也想往上走,可是随着年龄增长,他越发力不从心,几乎已经能够看到事业的终点是什么样子。当年高灵和陈霜性情大变,退出集团核心层,后来又命丧异国时,他发自内心感到快乐,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没想到随之而来的却是家族的大动荡,谁都在勾心斗角,他毫无办法,甚至要被高爽呼来唤去。
今年妻子又跟他闹离婚,将他骂得一无是处,带着孩子出国生活。他自觉人生无望,甚至想要结束生命。桑切斯的手下就是那时出现,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任务,却向他展示了巨大的财富。
高全集团历史悠久,曾经辉煌,但没有人比他清楚,集团沉珂重重,不时遇到资金链的问题。有充足的资金,就能救集团一命,而他将成为那个力挽狂澜的英雄,他再也不是不被看见的老实平庸者!
他答应了桑切斯,怀着忐忑和期待等待着任务的到来。他将最后的希望压在桑切斯身上,只要成功了,他就将成为高全集团的决策者,什么高灵,什么高爽,统统去他妈的!
谢惊屿问:“你答应了他什么?”
高维半是疯狂半是胆怯,脸上的苦相谁看了都会感到厌恶。谢惊屿有一刻理解他为什么在家族中被忽视,大约没有人会喜欢这样一个阴郁苦楚的人。
高维结巴地说:“他,他让我在游轮上给他安排位置,他,他平安到了公海,就算我完成任务。”
对高维来说,这任务太简单了。
谢惊屿问:“是哪艘游轮?他在上面的身份是什么?”
高维不断在裤子上擦拭手上的汗水,“是,后勤,厨师。我真的不知道你们警察在抓他!”
“他连以正常身份上船都做不到,你还联想不到他身上的问题?”谢惊屿不再和高维啰嗦,丢下一句话,立即赶往码头。
这条情报已经汇报给特勤和警方的临时指挥部,多方人马严阵以待。
天鹅山一号,今晚即将离港,警方早前已经对游客、船上员工进行核对,并未发现桑切斯等人的踪迹。
“他很可能不会再上船。”贺北城说:“趁我们的注意力在游轮上,转而用其他方式逃走。”
谢惊屿说:“但最危险的地方也可能是最安全的地方。”
贺北城想了想,“你的意思是,我们还是应该上船?”
“派一小组上船,机动。”谢惊屿说:“总不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指挥部正在紧急商议,谢惊屿出来喘口气,看到海姝正从一艘货轮上下来。
现在港口的情绪越来越高,几批船已经被放了出去,海姝也参与到搜查的工作中。她穿着特勤行动服的模样和平时有些不同,气势似乎更加凌厉了一些,仿佛瞬间能够像闪电一般启动。
谢惊屿看了会儿,走过去,递给海姝一瓶水。
两人说起计划,谢惊屿说:“我会到天鹅山一号上去。”
海姝灌了半瓶水,沉默。
谢惊屿扭过脸,看她,“你好像觉得这不是个正确的决定?”
海姝摇头,“任何决定都是一次赌博,不存在对不对,赌输了如何来弥补,才是关键。”
谢惊屿挑眉,“那我们海警官的想法是?”
海姝与他四目相对,“你尽管去赌,输了我想办法弥补。”
傍晚,夕阳将人们视野所及的海面烫染成金箔,天鹅山一号即将出港。警察、特勤已经完成了对游轮的搜索,每个人的身份也登记在案,确认桑切斯及其同伙并不在游轮上。
两日来,港口的动荡让不少游客心中不安,虽然游轮最终没有取消出港计划,仍有部分人选择了退票。事发突然且特殊,高全集团紧急给这部分游客办理了退票手续。
不过即便如此,选择继续出航的人仍旧占据七成。游客少了,但游轮准备的物资并没有减少,空出来的房间则用于给一些游客升舱。所以虽然在出航前遇到了突击检查这一遭,当宴会厅音乐响起时,大多数游客已经将不快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