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急忙开口:“等等!老丈,您的学识如此渊博,为何要留在黑石呢?”
老人回头看了范增一眼:“我不是学识渊博的人,我这辈子只读过《论语》的其中一部分,勉强算是识字罢了。”
“可您看事情十分透彻啊。我读书破千卷,却没能一眼看出您所说的黑石子的良苦用心,可看您比我更加智慧啊。”范增感慨道。
老人对着范增笑了笑,笑容之中满是范增看不懂的感情。
“那是因为我就是一个失去了子女、院子里种了三棵柿子树的鳏独老头,我唯一的外孙女就是失去了父母、年年跟着黑石子翻墙的孤儿。”
范增愣住了,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群跟着赵不息翻了一天墙的孩子堆里跑出来一个小女孩,跑到了老人身边,一老一少牵着手迎着夕阳背影逐渐消失在地平线。
久久,范增方才长叹了一声,再回想起赵不息对自己的压榨,似乎又恨不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弄清赵不息到底在做什么。账目里的那些数额巨大的收入和支出,其中的“仙药”支出到底是什么,黑石对赵不息的极度崇拜,赵不息为什么要软禁他为什么又不杀他……
范增觉得,一张巨大的陌生画卷已经向他展示了一个角,而画的全貌正等着自己去探寻。
最主要的是,他年纪大了,总是这样被赵不息压榨他气一阵又被赵不息各种有意无意的言语和行为哄好一阵,他心脏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
咸阳城。
嬴政面无表情地负手站在那口被运进来的“赵不息之生父”棺材前,眼中晦暗不定。
“打开。”嬴政命令道。
蒙毅身边的两个近卫对视一眼,硬着头皮走了上去,抽出剑,抵在棺材板和棺材相接的缝隙处,用力将所有的力气和整个人的体重压在剑上。
吱呀——
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棺材板不堪重力被生生撬开。
棺材里果然没有尸体,而是并列放着两口木箱。
嬴政气得牙痒痒。
这个逆女,他就知道这个逆女不当人子!
“给朕打开,朕倒要看看,她的‘亲父’的真面目是什么!”
真正的亲爹·嬴政攥紧了拳头,并且当一堆金灿灿的金子映入他眼帘后把拳头攥的更紧了。
两口木箱里,俨然是塞满的金条,一看就是私下融了铸造成的金条。
乍一估计,少说也有三千两黄金。
朕就知道!
嬴政此时心里居然出现了“果然不出他所料”的感觉。
亲爹之坟里埋的不是她所谓的“亲父”,而是金子这回事,听着似乎很荒谬,可放在赵不息身上似乎又很合理。
那个小财迷,整日盘算的不是怎么坑六国贵族的钱就是怎么坑“始皇帝”的钱,会把金子当成亲爹藏在坟里也很正常。
嬴政抬手按了按额角。
他就说为何赵不息言语之中处处透露着看不上她那个“抛弃”她和她母亲的亲爹,为何还是给她那个一头栽进泥坑摔死的傻子“亲爹”砌了坟呢。
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赵不息这逆女分明是觉得没人会做出不敬鬼神的刨坟之事,所以将钱财假借父名置于棺材中埋入地下。
这个法子极为聪明,一来有坟墓和墓碑在此不会被旁人误挖,二来人人敬畏鬼神几乎无人敢做刨先人坟这等得罪鬼神之事,三来坟墓简陋没有机关防护,反而避免了要钱不要命的盗墓贼窥伺……
可惜“金爹”遇上了他这个亲爹,被他命人给刨了。
嬴政又气又幸灾乐祸,忍不住想那逆女发现自己的金子被人刨了时候的表情。
“将这两个箱子搬到朕内库中。”嬴政理直气壮吞没了自己的卖命钱——既然那个不吉利墓碑上写的是他,那钱也就应该先放他这。
那逆女坑了他那么多回,他坑回来一回也不算是什么。
至于这些金子……总之不能以“亲爹”的身份存在于那逆女身边!!
第52章
年过完了,赵不息十一岁了,怀县内的水渠全部贯通,已经引上了水,一场鹅毛大雪飘飘落下,整个怀县就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簌簌的雪从树枝上掉下,摔在雪地里,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树枝上压着厚厚一层雪,如同琼枝玉叶,黔首们都哆哆嗦嗦躲在家中,临近的黄河支流都结上了一层薄冰,只有地里的田鼠和野兔,时不时会窜出窝,扒拉草根啃食,留下一串梅花脚印。
范增和赵不息趁着这段空闲时间一起对黑石的账务进行年度汇算。
主要是范增负责算上一年支出,赵不息在一边根据结余和入账来设定下年的目标支出。
范增一边算账一边骂骂咧咧,时不时还抬起头瞪两眼在另一张桌子上工作的赵不息。
黑石的账简直就是一团乱麻,支出项目繁多,收入也各项参差不齐,算的范增一个头两个大。
“这账务里的仙药是什么?为何花费这么大?”范增算数算的额角猛跳,忍不住开口询问。
赵不息笑嘻嘻道:“就是炼丹啊,范先生难道不知道丹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