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关监生的话,我还想再吐槽吐槽的,可惜太子哥不让我说。”
“哦?”
钱唐本来以为瓜吃完了他都想要走了,没成想驸马的攻击还没结束,于是又坐下来了:“愿闻其详!”
“这还得是我从国子监当主簿选拔的时候发现的,科举的各级考试全都用四书五经来出题目。
要用古人的语气来说话,只能根据几家的指定的注疏发挥,绝对不许有自己的见解。体裁排偶,叫作八股,也称制义。”
“驸马慎言。”钱唐虽然知道陛下停止了科举制度,但还是提醒道:“此法是陛下同刘伯温一同商议出来的。”
“我知道,学校和科举并行,学校是科举的阶梯,科举是学生的出路。
学生通过科举便做官,不但忘了学校,也忘了书本,于是科举日重,学校日轻。
学校和科举都是制造和选拔大明官僚的制度,所学和考试的范围完全一样,都是四书五经。
不但远离现实,也绝对不许接触到现实。
我面试的时候问他们问题,竟然有许多瞠目结舌,说四书五经里面没有这种题目,都把我气笑了,你将来为官之后处理各种政务,难不成要把脑袋都伸进四书五经里面去寻找答案吗?
现()
实也证明了,这帮只会做四书五经的进士们,在为官之后可是有一个做出来政绩来了?”
王布犁的发问,让两位尚书颔首。
那些进士们的表现确实是不尽人意,否则陛下也不会气得停了科举。
“现在陛下停了科举,我们自然是要说一说的,就四书五经能出多少题目啊?
从考生员、秀才、举人、进士等几场考试杀出来,大明每年都那么多考生,用不了十年八年就能把四书五经里面的东西全都考干净了。
那些考官要给后面的学子出什么样的题,难不成把这句跟另外几页的半句结合在一起考吗?
我敢肯定,就这样考这些个问题,最终只会把学子往更傻的方向培养,指望他们当官之后能够为政一方,上报朝廷下安百姓,别做梦了。”
王布犁还有更重的话没有说出来,科举人才不读其余的书,不知时事。
学校没有学生,加上残酷的统治管理,严格的检查防范,学校生员除了尊君和盲从古人之外,不许有新的思想、言论,到了后面全都是陛下圣明,臣罪当诛。
挨了打是“恩谴”,被砍头是“赐死”,挨了骂不消说有资格才能挨得着。
天下无不是的父
母,更不会有不是的皇帝,君权由此巩固,朱家万世一系的统治也安如泰山了。
用的还都是愚民之数。
到了这个地步,还想着朱家千世万世,简直是想的美。
门外的朱标本想回去再同王布犁辩驳一遭,未曾想听到了这话,此时更是返回去找他爹了。
大明的抡才大典好像出了大问题。
两个尚书也是久经官场之人,对于王布犁的这番话是有所认同的,但并不敢说出来。
他们手底下的官员,哪能没有进士呐?
通过这一点就能完全看得出来,他们除了会死读书之外,大抵是没有什么执政才能的。
而且因为自己的进士身份,反而觉得高人一等,将来天子必然能够重用他们。
特别是科举停下之后,短时间没有进士了,那他们就更是抱团觉得自己身份尊贵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个点了,该回家吃饭了。”
王布犁站起身来告辞,今天丢下几个重磅炸弹,让该操心老朱家千秋万世的人去头疼吧。
现在我也能化身大喷子,只管提意见,不管想解决办法。
这种感觉,你别说还挺爽的。
太子朱标急匆匆的拿着他爹给王布犁下发的奏章奔着大殿回去。
朱元璋依旧在兢兢业业的处理朝政,儿子进来了他也没抬头,只是开口道:“王布犁走了?”
“嗯,应该是要出宫了。”
朱标稳住心神,然后又屏退左右:“爹,方才我与王布犁交谈,感觉出了大问题了。”
“啥大问题?”
朱元璋拿着朱笔沾沾墨水,继续在奏章上添加自己的见解。
“咱大明的抡才大典是出了大问题。”
“放屁,一派胡言。”朱元璋把毛笔放在一旁:“谁敢胡言乱语,扰乱你这个当朝太子的心神?”
“王布犁说的。”
“嘶。”
朱元璋胸膛里的气又被憋了回去,缓了一会:
“把咱女婿说的话,给咱说一说,咱倒是要听听他能说出什么歪理来!”
朱标便把王布犁的话又复述给朱元璋听。
朱元璋听完之后,总觉得王布犁是在偷换概念。
可仔细一想,这小子在基层独自打拼,短短两年半的时间就能当()
上典吏。
不仅还能弹压房内听他的话,对其余房的典吏也是压制性状态,对上还能获得知县吴卫的赏识,足以说明他在执政上是有点本事的。
再加上这么多时日的观察,朱元璋认为王布犁是有办事能力之人,现在听着他说这话,搞得他自己也不自信了。
难不成事情的发展真的会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发展?
可这一点,朱元璋又不敢赌了。
因为后世子孙做的已经够烂的,他若是在胡乱做点错误的政策出来,将来的大明说不准就更早点灭亡了。
“朕再好好想想。”
朱元璋把他写的批语拿回来,放在案头。
天天想着老朱家能够谋万世,结果政策刚发布就被王布犁给找出这么多漏洞,一下子就给老朱干不自信了。
对于政策的发布上,即使拍了脑袋想了好主意,今后怕是也不敢直接推行开来。
“把胡惟庸等人都给咱叫过来,议事。”
随着大明皇帝的一声令下,本来想着到点下班的丞相、尚书等人全都被叫去加班了。
作为加班狂,朱元璋自己个都能卷死下面的臣子。
对于加班的事没有人告诉王布犁,他溜溜达达的走到皇城门口,就瞧见蓝玉正在换班。
他隶属于大都督府,官职也不低,并不用每天都守在皇城门口站岗。
不过这也是表明忠心的一种方式。
“驸马爷,换铜牌了?”
蓝玉笑呵呵的指着王布犁挂在腰间的都尉牌子,皇城内的都尉往上全都是铜牌,余者也都是木牌。
就算民间缺铜,可皇帝要用的话,那铜还是蛮充足的。
“嗯,到日子去喝喜酒。”王布犁脸上带着笑意:“帮我挡酒,把他们全都灌趴下。”
王布犁嘴上客气了一下。
“好啊,咱千杯不醉,你算是找对人了。”
蓝玉对于王布犁的邀请,很是满意。
虽然咱俩个想法不同,但咱对于你爹的医术还有你的本事是认同的。
现如今郎中医院已经在筹建当中,不少勋贵听了何文辉以及五皇子,再加上徐达等人的劝说,都往里面扔钱财了。
到时候建成之后,郎中医院外的石碑上可都得把大家的名字刻上去,连带着捐赠钱财也写上,总之五皇子筹集到的钱不少。
按照王布犁当初写的规划,建造起来完全是绰绰有余,而且短时间内还不会缺钱。
王布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下,难不成古人不懂什么叫客气一下?
毕竟大家都是一脉相承啊!
“怎么,不相信咱的酒量?”
“我听闻开平王也酒量极佳,只不过醉酒后容易做事,你是开平王的小舅子,自幼跟随他,我突然有点担心你喝多了在我婚礼上大闹一场。”
“那不可能!”蓝玉丝毫不客气的摆手:“你问问平安等人,他们见过我喝多的时候没有?”
换班的平安连连摇头,在喝酒这上面,真的是有人能喝。
“平将军,到时候你也去哈。”
王布犁对于靖难阻止朱棣的将军也是拉拢了一下,以后还有这么多年的磨合,说不准就把他给拽到自家阵营来呢。
毕竟现在他一个队友都没有,连姚广孝这个坚定的盟友,还在庙里念经呢。
“好好好。”
平安脸上带着笑意,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笑。
他自认为同王布犁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的密切,如今成亲亲自邀约,这是给了他极大的脸面。
平安不能不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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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布犁骑上自己的小黑
子,挥手道:“走了。”
于是剩下的捕快便跟着他一同返回县衙。
其余衙役早就被钟牛给打发去巡街了,这么多年都待在皇城门口不干活,被那些御史抓住小辫子,怕是会给驸马爷惹来麻烦。
大殿之上。
胡惟庸等人听着皇帝的要求,实在是有些心烦意乱,但面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装作再思考的模样。
陛下这政策是好政策,但是要往下执行下去,光是钱财的填补,每年怕是就得需要不少喽。
可钱从哪里来呢?
光是没有限制的发大明宝钞的话,那只会走到元朝的老路上去,百姓们都不愿意拿着大明宝钞,就现在兑换的价钱都不是等数兑换了。
“你们都说一说,咱这个政策还有哪里有问题?”
朱元璋坐在椅子上,依旧在处理奏章,只不过把王布犁提出的问题漏洞,全都抛给了下面的臣子,叫他们好好想一想。
要不然朕白给他们发那么多俸禄了!
用他们。
必须得往死里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