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荀攸的到来,张鲁一直都不敢大意,毕竟荀攸的身份过于敏感了。
而荀攸在见过他之后,走得那般干脆,着实有些出乎张鲁的预料。
这是关键时刻,张鲁想到了他的母亲卢氏。昔日张鲁的父亲为系师时,卢氏常在一旁辅助,张鲁自身的鬼神之术还是学自于其母。
因卢氏貌美,在张鲁掌权之后,卢氏逐渐退居幕后,但卢氏在张氏仍然很有话语权。
和张鲁一般,卢氏也有一颗不安分地心,或者说张鲁类母。
卢氏听到张鲁的担忧,她也觉得有些风险。
只是如今益州的几位***,皆对鬼神谶言之说敬而远之,卢氏便是想要搭上一位也难。
汉中太守苏固虽然默许了五斗米教的存在,但对于张鲁却不怎么亲近。
如今的五斗米教缺少上层路线。
卢氏明白张鲁的忧愁,她叹息说:“十年前,谁曾想到汉室能呈现如今()
的中兴之象,吾道一旦引来朝廷注目,绝不可凭顽力蛮抗。”
“不过以我观之,而今信奉吾道者众多,当今天子一直以仁爱百姓之姿示于天下,短时间内,应无大祸。”
“只可惜如今吾道只限于汉中之地,你近年来结交巴郡蛮夷,虽有进展,可若非时局变化,一时之间难有成效。否则……”
卢氏又是一声叹息,未尽之言终未说出口。
就在张鲁经过其母的开导没几日,忽然朝廷来了使者,公车征辟张鲁入朝。
张鲁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的根基在于汉中,若离了汉中和汉中的教众,他什么都不是。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
“绝对不可!”卢氏提醒道。
“昔日也不是没有人因为拒绝天子征辟而获罪,今上虽无此先例,然旁人拒绝征辟可以被赞为不慕名利,但你却不行。”
“如今看来,只怕那荀攸故意在汉中逗留,就是为了探查吾道,而今以上达天听。获罪于天,无可祷也。一着不慎,便是灭族之祸!”
张鲁虽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相比于母亲卢氏,在此关键时刻,终究少了些镇定。
他忍不住痛骂道:“亏我还对荀攸那厮以礼相待,不曾想他竟是个伪君子!小人!……”
卢氏静待着张鲁发泄完,然后说道:“此去雒阳,未尝不是一次良机。”
卢氏看起来很是冷静,连带着张鲁心中也少了些恐慌——“朝中重臣众多,但凡有一二信奉鬼神谶言者……”她将手虚握,狠狠攥紧——“便是吾母子传道之机!”
“且雒阳权贵众多,你过去不是总抱怨吾道不出汉中吗?”
张鲁听着心潮澎湃,可念及现状,忍不住问道:“母亲要随我同去雒阳,那汉中这边怎么办?”
“将实务交由你几个阿弟处置。”
张鲁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卢氏不满地道:“系师之名在你身上,汝弟还能夺取不成?”
张鲁不敢多言。
后张鲁应下征辟,携其母一同入京。
在母亲卢氏的影响下,张鲁斗志昂扬,天子是当今天下最贵重之人,若是天子能够认同他祖父张陵开创的正一盟威之道,何愁此道不盛?
张鲁已经在母亲的帮助下,做好了在第一次见面时向天子传道的准备。
甚至还做了好几项准备,以应对天子不同的态度。
然而,当面对天子召见,张鲁发现事情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张鲁得到召见的地点不在皇宫,而在西园的军营。
他虽见识过教众齐聚的场面,可与军营中那些见过血的士卒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听着士卒训练时的呐喊声,张鲁心跳加速。
“听说汉中多有五斗米教的信众***,场面壮阔,不知比军中如何?”
负责给他引路的人自称是黄门侍郎郑益,张鲁终究初到雒阳,消息闭塞了些,不然他一定会知道这是当世大儒郑玄的独子,并趁着这个机会结交示好。
原本张鲁见郑益没有同他多说话的打算,只敢老老实实地跟在郑益身后。
而今听了郑益这样的诛心之言,张鲁只得慌张地答道:“萤火安能与皓月争辉!”
郑益不复多言,继续引路,而张鲁更加不敢搭话。
忽然,郑益停下了脚步。
张鲁顺着郑益的目光看去,前方是两排执戟卫士,面面相对,在中间留下了一条道路,直通最前方的营帐。
张鲁忽地听到了一声大喝,两排执戟卫士皆将手中长戟前推,戟刃交叉悬在道路中间。()
“请!”郑益作势道,他显然是不打算再往前去了。
张鲁不敢后退,只能大着胆子走了进去。明明戟刃要高过他的头颅,可张鲁一路上都弯腰低头,生怕哪个执戟卫士手一抖,让戟刃啄一下他的头顶。
等到张鲁看不到两侧的腿时,他才长舒了一口气,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额头后背全是汗。
这时,张鲁又看到两只脚出现在他面前,好在来人腿上没有腿甲。
“陛下召见,随我来!”
张鲁赶紧擦了擦额头的汗,亦步亦趋地跟上。
刘辩看着张鲁,问道:“张公祺……朕听说你在汉中自称‘师君",百姓多从之,不知今日朕该如何称呼你?”
张鲁心头一凉,自他继承系师之位传道以来,不是没有遇见过达官显贵,但没人能贵的过天子。而以他的见识,欺骗不了自己,天子此言根本就是奔着找事而来的。
记忆中那些为了向皇帝传道而做的准备早就被张鲁抛之脑后,这种时候,能活命就不错了。
他赶紧叩首拜道:“山野小民,安敢劳陛下费心?陛下随意称呼……”
见张鲁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刘辩有些失望。
他原本还期许张鲁能够维持一些道家高人的气派,却未曾想张鲁既没有拒绝他的征辟,也没有在他面前摆什么风骨。
不过张鲁如此配合,总算是好事。
刘辩说道:“凡国之祭祀,太祝令掌读祝及迎送神,其下尚缺一丞,掌祝小神事,你便先担任此职吧!”
张鲁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放了心。
活下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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