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莫婆婆答,李奶奶的大儿媳就说:“什么孙子,这是孙女婿,孝顺得嘞。”
这一回莫婆婆也没否认,眼角眉梢透着一阵骄傲的笑意:“什么孙女婿不女婿的,我家幺儿还在读书,早着呢。”
说着,又看向谢绥:“还愣着干嘛?不是说车在楼下了,还不过来扶我。”
谢绥浓眉舒展,上前搀扶:“您慢点。”
沈茉拿着两根拐棍跟在后面,看着前面那两道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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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莫婆婆这个年纪,骨折恢复的速度远不如年轻人。
谢绥本来提议,让婆婆搬去他在京市那套在清大附近的住宅休养,这样沈茉既能每天探望她,又不耽误上课。
可莫婆婆不愿意,一定要留在乌梭寨里休养,还催着沈茉他们赶紧回京市。
沈茉知道婆婆的顾虑,既担心在京市影响她学习,又因为那套住宅是谢绥的,她住进去名不正言不顺的,且在京市人生地不熟,远不如在乌梭寨过得自在。
最后商议一番,沈茉花钱请了同寨子里一位赋闲在家的婶子当保姆,每天给莫婆婆做饭洗衣,照顾她的起居。
莫婆婆嘴上嘟哝着“何必花这个冤枉钱”,但为了让沈茉放心,还是答应了这个办法。
离开乌梭寨的那个午后,莫婆婆特地让婶子做了两碗油茶,让沈茉和谢绥喝了再走。
油茶是苗家待客用的,一般是将油、食盐、生姜、茗茶倒入锅内同炒,待油冒烟,便加清水,煮沸,用木槌将茶舂碎,再用文火煮,然后滤出渣滓,把茶水倒入放有玉米、黄豆、花生、米花、糯米饭的碗里,再放些葱花、蒜叶、胡椒作为调料。「1」
一碗油茶,香味清浓,既解渴又扛饿。
“以前小茉他阿公还活着的时候,每天做工前,都要喝上一大碗我冲的油茶才出门。”
看着并排坐在堂前的小年轻,莫婆婆心里也生出些惆怅感慨,抬手摸了下银白的鬓角:“你们喝饱了再去赶路,肚子也不饿。”
沈茉虽是苗族,但也不是很能吃惯油茶的味道,她喝了两口,偷偷去瞄身侧的人:“谢绥哥哥,你喝得习惯吗?”
谢绥喝了一口:“还好。”
莫婆婆见状,忽的对沈茉道:“你把碗端到外面去喝,我和他单独说会儿话。”
沈茉捧着碗一怔,目光犹豫。
莫婆婆看她一眼:“怎么,你还怕我个瘸腿老太太欺负他这大高个?”
沈茉噎住:“没…没有。”
她缓缓起身:“谢绥哥哥,我先出去了。”
谢绥淡淡嗯了声,坐姿始终端正自若。
连绵雨天,光线暗淡的堂屋里很快就剩下莫婆婆和谢绥两人,一片幽静。
良久,莫婆婆才开了口:“我今年六十四了,是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这辈子死了爹妈、死了丈夫女儿,唯一就剩小茉这么个孙女。”
“莫婆婆……”
“你先别开口,等我说完。”
莫婆婆抬手,岣嵝身躯也尽量坐得端正:“小茉他爸妈的事,相信你也知道。最开始知道你们俩在一起,我是不赞同的。但小茉这孩子和她妈一样犟脾气,劝也不听。她喜欢你,我也没办法,但你呢,既然招惹了她,要是以后敢让她伤心,我也不会放过你。”
谢绥闻言,神情一凛。
他从座椅起身,修长身姿笔挺,英俊眉目郑重严肃:“请您放心,我对小茉从来不止一时之意。”
是刹那心动,更是蓄谋已久。
年轻男人的嗓音不疾不徐:“或许您不信,但从她答应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将她视作我的妻子,发誓一定要娶她回家。”
莫婆婆静静坐着,没出声,只一双苍老眼睛定定盯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
半晌,她缓缓开口:“男人说的话,我向来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婆婆说的是,做比说重要。”
谢绥细密眼睫轻垂:“所以晚辈希望,您能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
莫婆婆嘴角扯了扯,深深看他一眼:“好,我给你个机会。”
她下巴一抬:“你把桌上那碗油茶喝了吧。”
谢绥眉心微动,看向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油茶,抬手端起。
碗到嘴边时,莫婆婆意味不明说了句:“你应该听说过,我们苗族会放蛊的吧?”
谢绥垂下眼:“知道。”
也不等她多说,他仰头,将那一大碗油茶饮尽。
末了,还翻过碗盖,证明全部喝光。
莫婆婆眯了眯眼,眼中情绪起伏一阵,而后露出个笑:“行了,外面风大,你把小茉叫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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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绕青山,远处雾朦胧。
离开乌梭寨的盘山公路上,离别的不舍稍缓一些,沈茉忽然记起什么,凑到谢绥身边问:“我婆婆单独和你说了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