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野津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道:“从前你不这么唤我。”
卿晏低了眉眼,道:“那是因为,从前不知道您是尊神。”
“以后不会了。”
也不敢了。
修真界唯一的尊神,身份之尊贵,不必多说,卿晏哪里还敢大大咧咧,一下子就谨慎了起来。
他当初觉得他如同仙人,可哪知道他真的是神仙,要是早知道,哪敢舔着脸在他那里蹭住那么久,还让他教自己剑术,还让他帮自己渡过情热期……
卿晏不敢想下去。
薄野津望着他有些紧张的神色,眉睫轻轻动了一下,笑了。
“可我不喜欢你那么叫我。”
人人都喊他神君,把他放在神坛上捧着,千年万年,他是殿上供人参拜的道像,是长空高悬的明月,只可仰望不可攀。人人敬他畏他,把他当作信仰,可就是没人靠近他。
大道孤独,他已孤独了太久。
他本是清冷自持的人,从出生开始,父母便叫他要成神,这已深入骨髓,成为了他毕生的使命,沿着那条孤独的大道径直走了过去。
在遇到卿晏之前,他也从未动过什么别的念头。就好像从未吃过糖的小孩,没尝过甜味,自然也不会多渴望。
可在山上之时,那一夜风雪过去,他看着卿晏,第一次觉得食髓知味,好像万丈红尘皆落在他掌中,世界变得有声有色,不再永远是一片寂雪的苍凉纯白。
“以前如何,现在也是如何。”薄野津道,“难道我的身份变了,我们的关系就也变了么?”
卿晏哑口无言。
心绪一不稳,他身上的灵力又开始乱飘了,根本瞒不住什么。薄野津眉间微动,不逼他了,只是重新握住了他的指尖,帮他梳理灵力。
“凝神,别胡思乱想。”
卿晏指尖被握得酥酥麻麻,温温热热的,淡红的嘴唇张了张,好半天那个熟悉的称呼才冒出来:“……津哥。”
他忽然问:“听说你千万年来都没有出席过仙门大比,为什么这一次出山了?”
薄野津长眸微抬,手上还在源源不断地给他输送灵力,望进他的眼睛,说:“因为,我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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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武场的比试已经结束了,主持的道童又打着官腔,讲了一大堆后面几场比试的注意事项,还公事公办地让各位修士好好加油。
江明潮拎着剑跟着一众修士往回走,心不在焉。
他眼前仿佛还是方才卿晏在台上出剑时的俊逸身姿,久久不能回神。卿晏刚才放出的汹涌灵力散了不少,但没散干净,空气中还飘浮着一两片金色的灵力,不慎沾到江明潮的袖子上,他垂目看着那片灵力,没伸手将它拂去。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修为竟涨了这么多!早知如此,他还至于退婚和苏九安结为道侣么?
他与苏九安结为道侣,看中的是千鹤门的出身门第。但在修真界,任何高贵出身,都比不过实打实的修为灵力来得重要。
他所在的般若阁,一个大乘期修士都没有,而千鹤门的大乘期修士,也不过门主卿怀风一人而已。
江明潮难以避免地生出些悔意。
他忽然站住了,冲着前面的那道身影叫了声:“安儿。”
苏九安回过头,他身边簇拥的一圈修士也跟着回了头。
江明潮挤出一个干笑:“我的剑落在演武场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苏九安轻飘飘的视线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见他的剑确实不在身边,嗤了一句:“身为剑修,连剑都能落下。”
江明潮知道他这是同意了的意思,陪着笑转身走了。
他当然没有去演武场,剑也根本没丢,只是方才施了个小小的道术藏起来了。苏九安他们没回住处的院子,而是去结交的修士那里了,他却回去了。
思虑再三,江明潮觉得卿晏不会不念旧情,他决定去试探一番。
说到底,就算卿晏没有如今的修为,江明潮也想找他聊聊。他一向念旧,卿晏去北原之前,都想挽留他的,更别提如今了。
江明潮想起卿晏离开之前两人那番交谈,他不是想抛弃卿晏,只是苏九安才是千鹤门的正牌少爷,那卿晏就只能做小了。
结果卿晏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他。
名声对于一个修士来说还是挺重要的。卿晏不愿做小,也能理解。
那好办啊!他不愿做小,那他与苏九安解了同心契,不让他委屈就是了!江明潮理所当然地想道。
他向院中的其他修士打听了卿晏住哪间房,径直来到他门口。江明潮没立刻推门,而是正了正发冠与衣襟,又换了脸色,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一番。
刚要抬手叩门,却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已经有人先他一步,卿晏已有客人在了。
“为什么?”
是卿晏的声音,江明潮不自觉手一顿。
房中,卿晏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指,轻声问:“找我做什么?”
“你说呢。”薄野津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
又抬目看见卿晏的神色里当真带着疑惑之色,他有些无奈,只好直白地说了:“你同我有过双修之事,肌肤之亲。”
“睡了就想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