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晏抬手,冷白如玉的手指关节曲起,握住披风的束绳,轻轻一扯,那厚厚的毛皮披风便哗啦一声,如水般从他的肩膀上滑落,掉在地上,堆在他的脚边,成了一座毛茸茸的雪白小山。
众人目光灼灼,紧盯着他。
那条披风一被脱下,旁边立刻有人将它捞了起来,扯过去,粗暴地将里里外外皆翻了一遍。
领队无声地看向那人,那人道:“队长,什么也没有!”
发髻男道:“这披风能藏什么东西!肯、肯定还在他身上呢!”
领队和众人便再次看向卿晏。
卿晏再脱。
外衫乃是上品绸缎做的,银线滚边,做工精细,绘着吉祥团云纹。也落在了地上。
同方才如出一辙。外衫也立刻被人拎走,搜查了一番。那搜查者在袖袋里触到一个硬物,本来还大喜过望,以为发现了什么:“找到了!”
结果拿出来才傻了眼:“一、一盏灯?”
卿晏含笑点头。
就是一盏灯。被他强制关机的一盏灯。
发髻男狐疑道:“你去北原,随身带着一盏破灯做什么?”
听到他的用词,卿晏的笑意加深了些。
发髻男反复端详那盏灯,怎么看也就是一盏普普通通的破灯,平平无奇,无任何特别之处。
昨夜他讨了个没趣,不知道卿晏身边哪来的厉害女孩,神仙下凡一样,神力无边,根本打不过。今日他瞅准了卿晏身边没有那女孩的影子,观察许久确认安全,才敢打小报告带着人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厉害女孩就是眼前这盏普普通通的破灯。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带便带了。”卿晏反问道,“怎么,难道这灯盏是马队的违禁物?”
自然不是。发髻男一噎,见卿晏除了披风和外衫,身上只剩一件水色长袍,修身窄袖,从头到脚一览无余,并没有什么可藏东西的地方。
眼看着没搜出什么东西来,他眼珠子骨碌一转,指着渡灵灯道:“说不定这是他弄的什么术法障眼,想蒙混过去!”
这话的意思,就是卿晏施了什么法术,把私藏的食物变成了一盏灯。
这下不要说卿晏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连旁边的众人都不信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什么术法?”众人纷纷道,“以我们的修为,竟然看不出这冒牌货施的术法?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他了。”
能够进入前往北原的马队的修士是经过严格筛选的,修为至少在金丹期以上。
而卿晏呢?
他的修为如何,千鹤门人尽皆知。卿怀风当年为他延请名师,可架不住这少爷自己不学无术不争气,学了那么久,才刚刚筑基。
金丹期的修士看不出才筑基的修士施的低等术法,说不过去吧。
发髻男情急之下口不择言,胡乱攀扯,自己也知道这说法破绽百出,根本站不住脚,目光游离之际撞上领队沉沉的视线,一下子慌了。
他抓住领队的衣袖:“队长,可昨日我是真的在他身上发现了食物啊!你得相信我!”
虽然他言之凿凿,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更显荒谬。领队挣开了他,自己也觉得轻信了这人的话,被他牵累得有点丢脸。
“闭嘴。”他呵斥道。
卿晏平静地看着他们。他本来穿得也不算多厚,现在脱了披风和外衫,只穿里衣站在风中,原主这副寒疾深重的身体每一块骨头都如刀刮般生疼,但他依然站得笔挺,如松如鹤,沉静优雅。
领队冲卿晏道:“对不住,确实是误会你了。”又转向发髻男,“愣什么呢?不给人道歉?”
“……队长!”
这领队倒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但发髻男不是,他咬了咬唇,目眦欲裂。
“道歉。”领队又重复了一遍。
发髻男不情不愿:“对不起,大概是我弄错了。”
心里却想,他昨天晚上闻到的味道真真儿的,这冒牌货肯定是不知道藏到哪里了,竟然做得如此干净。
可恶!
卿晏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算是表示自己听见了,连一个字的回答也欠奉。
心里却想,蠢货,他当然找不到什么食物了,因为昨天晚上那味道,是他的信息素巧克力味。
修真世界的人当然不会知道信息素这回事。这个蠢货像是把一个打自己脸的好机会亲手送到了卿晏手中。
想到这,卿晏就止不住地想笑。
领队自觉脸上无光,想赶紧结束,转身就想走,抬手示意身后的人赶快跟上。
“等等。”卿晏叫道。
众人停步转身。
卿晏的语气疏离而清冷:“劳烦,请将我的衣物还给我。”
他脱下的披风和外衫,还在刚才那几人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