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所有人的目光还是落在了段夏身上:“这猜来猜去的,没头苍蝇似的。还是得靠你头脑风暴啊,小姑娘,要不然,林鹤知也不会留你的警号了。”
虽说段夏跟着单瀮也在刑侦组工作也有一年多了,但大部分时间,主要负责联系线人、整理笔录材料,从来没做过发号施令的事。而眼下,单瀮带着半个组出差,决策压力突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段夏在脑子里飞速地过了几种可能性,最后锚在一个点上:“这个警号可能不是我,而是段重明……”
“我当时看过我爸那个案子的卷宗,我看得很仔细,所以我记得,他的卷宗里只有186个p,p187……”段夏皱起眉头,突然起身,“我要去再看一下我爸爸的卷宗。”
段夏回到档案室,找出当年段重明的案子——文件箱里,每一份备案的证据都被标了一个“p”,按时间顺序排列。在段夏的记忆里,它的确只有186个p,但现在……
她在档案里翻出了p187,小小的物证袋里封了一个usb,边上贴了一张打印的纸条:“段重明删掉的那个127.6mb的视频”,后面是段重明删除视频的日期,距离现在已经有几年了。
段夏记得这件事。
当时重启调查段重明案件的时候,局里就传出流言,说段重明和某个妓|女有染——而证据就是,段重明曾经悄悄删掉了扫黄组那边缴获的一则视频,但是被整理证据的刑警发现,缺失的是一个127.6mb的视频文件,而段重明对这件事一直没有解释。
同时,那个非法贩卖sq视频的犯罪团伙,收录了大量酒店录像,其中有一名几进几出的当地妓|女。恰好,段重明曾经办过这名妓|女的案子,还有传言说,段重明单独给她提供了一些帮助。
有心泼污水的人,就猜测段重明是删掉了对自己不利的不雅视频,谣言就此而生。单瀮把这件事压下去以后,也没人再提过。
段夏带上手套,打开这枚物证袋。
她低头嗅了嗅,就闻到一股极淡的,佛骨香的气味。段夏瞬间反应过来,这个usb,是林鹤知在小貔貅案件结案后,偷偷放进档案袋里的。
而无论林鹤知今晚遭遇了什么,一定与这枚usb内容有关。
段夏把usb插进电脑,很快就看到了那段林逍小时候的视频,在王警官过来询问的时候,段夏瞬间切掉了屏幕。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的上下文,但她能理解自己父亲把这段视频删掉的原因。
王警官走进问:“怎么样?”
段夏一把抓起出警马甲,飞快地往停车场跑去:“不是说后山发现了脚印吗?辖区民警跟进了没有?”
“什么意思?”王警官有些茫然地皱起眉头,“说到脚印——我又仔细分析了一下辖区民警拍摄回来的脚印,根据这两人行走的方式,似乎不存在被暴力控制的一方。”
“你是认为林鹤知会有危险吗?可这个脚印看起来,他好像是主动和这人离开的,不是绑架……而且,绑匪也没有提出任何要求……现场没有血迹,打斗痕迹也不是很厉害……”
段夏没空和他解释了,只是噼里啪啦地敲定了计划:“联系青岗山景区林管员,调周边交通监控,晚上这个点青岗山那一片车流应该不大——尽快找到这两人的行踪,尽快跟上——我一会儿给单队打电话,你找人给他订明天最早一班飞机回来。”
王警官跟在她身后,一时间有些犹豫:“哎哟,单队那边追的可是大案子——现在我们都不清楚林鹤知到底是不是真的出事了,有什么事,等明早再说不行吗?”
“林鹤知传达出来的信息是:他这次遇到的人,大概率和单队找的人相关。单队前脚走,这人后脚来,没有这么巧的事,”段夏眼神锐利地扫了过去,那说一不二的语气倒是有了七分单瀮的影子,“给单队订最早一班飞机回来,你让今晚值班的人跟我走。”
王警官作为前辈,多少有些不太信任这么年轻的后辈:“这——你这——都只是猜测而已——你一个小姑娘,能拍什么板呀,还是等明天早上——”
“纸条上留的是我警号,你就听我的,”段夏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歪了歪脑袋,“上不上车?”
“那边民警已经在处理了……这活还没正式交接到我们这里呢,”王警官嘟哝着。
段夏不再理他,“嘭”的一声甩上了车门。
一脚踩下油门之前,段夏落下窗,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叫段夏,我不叫‘小姑娘’。”
*
与此同时,林逍打开头灯,带着林鹤知往一条通往山上的登山道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继续之前的对话:“关于采萍儿那件事,我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你知道采萍儿死了不奇怪,但你又是如何复刻采萍儿那封举报信的?”
警方当时找了专业的笔记鉴定专家,可以确定这封复印件上的字,与采萍儿日记里的字,出自一人之手。这就说明,林逍看过原件。可是,原件不应该早就被安琳达销毁了吗?
“安琳达在杀死采萍儿后,收走了那封举报信,没有直接销毁,而是交给了秦山岳,大约是为了研究信内举报的内容,可能构成的风险,”林逍解释道,“恰好,我有线人,一直安插在秦山岳身边——这也是为什么,我对平安会那些派对的地点了如指掌。”
林鹤知“啧”了一声:“你这线人可真是神通广大。”
“哪儿是我的线人?这都是李晗尧留下来的。”
“原来是这样,”林鹤知回忆起案件中的一个细节,“当时警方抓到安琳达,在和律师交接后,她提出一个要求——要求律师把她随身物品里的那个金镯子带回家——现在想起来,那个镯子有两个圈,刚好可以打开成一个‘8’的模样。”
“这件事,发生在警方给安琳达看了采萍儿的举报信之后。为什么这封举报信会重新浮出水面?一定是家里出了内鬼。我不知道这个‘8’是否是她怀疑到了李家,还是指代当年李晗尧和李涌进割袍断义,让‘8’拥有了内鬼的含义。”
林鹤知有些感慨:“原来,她是在传话,她想告诉秦山岳家里出了内鬼。”
“对付秦山岳,是我的私心,”林逍笑了笑,“只是,richard一直在监视我,所以我只能把这件事,包装成计划的一部分。”
“我告诉richard,李氏生意太大了,其核心商业利益,不是我区区一个人就足以撼动的。要动李氏,需要它的合作伙伴反目,需要一个同等量级的商业集团对它发起进攻——所以,我要挑拨秦家和李家的关系,让秦山岳去找李氏的茬。”
“秦山岳私下里举办的那些party,李涌进其实都知道。虽说李涌进不好此道,但有时应酬、聚会,也有参加活动。所以,我故意删除了视频里对李氏不利的证据,让秦山岳以为,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是李涌进本人。”
“翡翠城立项之后,李氏集团成了平安会一案最大的受益者,于是,李氏开始遭受其他利益体的攻击。鹬蚌相争,我稳收渔翁之利。”
“冒名顶替,挑拨离间,借刀杀人,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牌,”林鹤知冷笑一声。
林逍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让他格外满意的夸奖,顿时笑得眉眼弯弯:“你应该能懂吧,所有人都是棋子,而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快感。”
“真的,比毒|品还上瘾。”
林鹤知:“……”
“我说错了吗?”林逍一双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无辜,像一个献宝失败的孩子,“难道,破案的时候,你玩得不开心吗?”
林鹤知被人戳中了心底的想法,但又不想承认,顿时有些狼狈:“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得了吧,我都不用认识你,就很了解你。我们本来就是一样的人。你只是被你同事洗脑了而已。”
林鹤知:“……”
他深吸一口气,扯开话题:“那赵建城的事呢?”
“richard本来的意思,是希望赵建城入土前,从他嘴里套出一些能把李涌进送进去的证据。结果,等我找到这个人的时候,已经是个中风的老头了,话都说不清楚,更别提什么证据了。richard说,那就让他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