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张先生的追妻大计还是破灭了,以结果而言,温可本来是不看好张先生会依约付钱了。毕竟当初合约上写的条件是女朋友回到他的身边,不过后来张先生见莫白似乎也拒绝了前女友,一时之间有了对方是好人的错觉,所以很好心的给了当初说好的百分之二十的款子,这一笔生意才不至于打了水漂。
打发走张先生,温可还没开始搜寻下一笔生意,就连鲁可可的事都还没解决完,温可却遭难了!
他发高烧,生病了。
不知道是否被鬼宅的阴气侵身,一回来的第二天,温可就感到身体不大对劲。第三天头开始昏沉,到第四天时,一烧不可收拾,一度烧破四十度,还是毕安见情况不对带他去医院才控制下来。
反覆高烧了三天,在医生的妙手之下,温可终于能够出院。不过他却还没痊癒,医生吩咐了可能还有低烧的情形会发生,要他在家里乖乖休息。他倒是乐意,将事务所丢给毕安去处理,连黑乌鸦也被勒令这几天打杂,乖乖守在温可的身边。
但恼人的,从鬼宅带回来的「伴手礼」却一度让温可又烧起来──那隻小男鬼夜夜趴在温可的床边,用见鬼了的音调唱催眠曲!
温可实在忍无可忍,他冒着病得更重的危险按住小男鬼的头,虚弱的说:「你去唱给那隻笨鸟听。」
小男鬼捉住他的手,「你安心的睡,我保证谁都无法靠近你。」
「不……你不要靠近我就好。」
「你……你负心!明明那时候死命抓着我的手的!」小男鬼用稚气的声音指控,温可顿时全身起了一层疙瘩。
「你能不能变回来再说话?」
「变回来?」
「变大。」温可觉得脑袋又开始沉重了。
「变大?」小男鬼脸红了,扭扭捏捏的,「你这么坦白,我会害羞……」
温可无言了,他不太想了解小男鬼究竟误会了什么东西变大。
「擦!」正当小男鬼扭扭捏捏的脱下裤子时,黑乌鸦衝了进来。「你个死色鬼,想对小可怎样!」
黑乌鸦在房边里盘旋,黑羽毛掉了一整个床铺。温可觉得脑里「啪」的一声,名为理智的那根筋终于断了。只见他突然回光反照,一手小男鬼一手黑乌鸦,碰的一声踹开房门将它俩拎到厨房,打开瓦斯炉,上锅、淋油……
「小可你疯了吗?油炸小鸟是不道德的食物!」黑乌鸦扑腾翅膀挣扎。
「油炸鬼是缺德的食物……」小男鬼含泪控诉。
「……我只知道你们再吵下去,我要缺眠了。」
「小可你不能这样说,我没有吵你,我很用心照顾你啊!是这隻色鬼对你有企图,你要赶走的是它不是我!」黑乌鸦忿忿不平。
「你!亏我们俩昨天还睡一起盖同一条棉被!」小男鬼也怒了。
一鬼一妖盖棉被?知道这个事实够惊人了,他不想知道是不是纯聊天,正想丢下他们转头就走,没想到才一转身,一阵厉害的晕眩袭来,黑暗瞬间笼罩了他!
黑乌鸦转眼变成人,在温可倒地前接住了他。
小男鬼也变回原来的样子,有点后怕的把瓦斯炉关掉──这炉子比他们以前用的方便许多,但也凶猛许多啊!
黑乌鸦指使男鬼先去铺床,自己则是倒了一杯温开水,含了一口,然后用嘴对嘴的方式餵温可喝下。男鬼一出来就撞见黑乌鸦偷袭温可,嘖嘖的指责他:「大人,你这是趁虚而入。」
舔了口温可微凉的唇,黑乌鸦满足的抬头,睨它一眼。
「别废话,守着门,我要为他驱尸气。」
男鬼耸耸肩。黑乌鸦则一把将温可打横抱起,大步进了房。
等毕安回来时,黑乌鸦正好从温可的房里走出来,他对毕安笑了笑,随意的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溼透的衣袍黏在露出精硕线条的身体上,引来他人无限的遐想。不过毕安似乎什么都没想,跟他打了个招呼,抬腿就要往温可的房里去。
黑乌鸦喊住了他,意义不明的说了句:「他累坏了,让他睡一下。」
男鬼鄙视这句话,黑乌鸦不是故意的又是什么?就说有企图的人应该是黑乌鸦这位大人才对嘛。
毕安「喔」了一声,将红球拍往桌上一丢,边走进厨房边挽起袖子。
「你们要吃什么?」
「烤小鸟!」
「油炸鬼!」
黑乌鸦和男鬼异口同声。
「你不是说烤小鸟不道德?」
「你不是说油炸鬼太缺德?」
他们又异口同声,于是怒目相向。
毕安摇了摇头,做炸虾去了──温可最爱吃虾了。
温可的病来得快但去得慢,拖拖拉拉了近两个礼拜才好转,毕安一边担忧他的病势,一边还扛起事务所的营运大业,最近也憔悴了不少,连下巴都跟温可一块尖去了。
倒是黑乌鸦,似乎活得滋润,那黑羽毛一日比一日丰盈润泽起来,连带美男鬼也被养得「白泡泡、幼嫩嫩」的,不知道它们俩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在这阳间活得比人还好?
温可问过一次,不过在黑乌鸦嘿嘿嘿的淫笑之下,他又不想知道了。
毕安提着一袋菜回来,跟鲁可可的主人见完面就马上去买了菜要安慰温可两个礼拜来可怜的胃──那天吃了炸虾后他拉肚子拉了四天,差点掛急诊,还是黑乌鸦不知从哪搞来一杯看似平淡无奇的白开水才止住的,所以从那之后温可就吃了十几天的白粥了。
温可正满脸黑线的看黑乌鸦和小男鬼用鬼才懂的方式玩大富翁,毕安将菜放到厨房去,照例来摸摸温可的额头,然后放心的笑了笑,问他想吃什么。
黑乌鸦一听,扑着翅膀像冲天炮一样巴上毕安的脸,尖尖的鸟嘴不停的啄,牠抗议:「我要吃牛排!牛排!嘴巴都快淡出鸟来了!」
温可淡淡的说一句:「你本来就是鸟。」
「我不管!不管!我就是要吃牛排!」
温可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什么根?我跟牛排哪里一样了!?」
「都是禽兽。」温可道出事实,「尸体可供食用。」
「你才禽兽!」黑乌鸦恨恨的咬牙,又转过去烦毕安,「牛排牛排牛排──」
毕安耳朵吃痛,将牠揪远。
「小可不喜欢牛排。」
「你!」黑乌鸦瞪着牠的小眼睛,「你这苗正根直的人怎么一门心思都往温可那去了?你说!难道你现在心里只有他?!」
毕安无奈的笑,摇摇头,转身到厨房去。
温可一把揪起黑乌鸦,瞇眼质问:「你刚说什么?」
「说什么?」黑乌鸦用鼻孔出气,「说恭喜你呀……小毕毕弯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你,没有我!」
「你以为他像你一样?」
「我怎么了?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弯了他当然也弯呀!」黑乌鸦瞪着他,「你应该要很高兴,为什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温可放下牠,「我为什么要高兴?」
「少来了小可可~你明明就喜──噗!」黑乌鸦话没说完,就被温可一把扔在大富翁上。他抬头瞄了眼小男鬼,说:「地狱。把牠关进去吧。」
小男鬼咯咯鬼笑,「要关三轮哟!」
「擦!老子刚刚明明不是走这里!」
「咯咯咯……不然你刚刚走哪里?」
「擦!你别偷移!你刚才明明在黄泉路的!」
「好吧,作为交换,你可以翻命运。」
黑乌鸦哼哼呵呵的用翅膀尖翻牌,结果是温可很好心的让牠换了一个地方关──
您此生作恶多端,打入畜牲道。不过这年头畜牲太多,请排队。
「擦!」黑乌鸦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去了。
小男鬼窃窃鬼笑的把它移到起点去,温可则是非常崇拜这个异常诚实的大富翁游戏。
所以说,命运比什么都来的真实啊。
最后小男鬼赢了游戏,将一堆纸币拿给温可烧掉,然后乐呵呵的蹲在火堆旁伸手去抓飞起的纸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室内如此明亮,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可是他看着小男鬼的举动,莫名的一阵心酸。但是他表情仍是淡淡的,低低的问:「你死多久了?」
小男鬼将一堆纸灰揽进怀里,再从袖子抽出时居然已经变成一堆地狱通行用的冥纸!
它嘻嘻地道:「不知道,我也记不清楚了。」
「怎么没去地府报到?」
小男鬼身形一顿,不过脸上表情不变。
「忘记了……一开始好像是为了等一个人,不过一直没等到的样子,等到后来时间过了太久,我自己也忘了。」
「喔。」温可看了看它,「没鬼差来抓你?」
「一般鬼差是不会抓像我这样的鬼的。」
「为什么?」
小男鬼很讶异的看着他,「那鸟没跟你说?」
「牠知道?」
「当然知道!牠变成鸟的时间跟我变成鬼的时间应该是差不多长的。」
温可受教的点头,妖嘛,活个千八百年不是问题。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小男鬼数完冥纸,乐颠颠的收好,然后小跑到温可手边,一股脑儿的爬上他的手臂巴着。
「地府的鬼差很会偷懒,有些鬼本事比鬼差大,所以没有必要的话,它们不会去捉。」
温可打量了一下小男鬼三头身的q版身体,有点质疑它话里的真实性。它这是变相夸自己很有本事?
「喔?阎王不管的吗?」
「你说的是哪个阎王?」
「……有很多个?」
「前前后后好几任加起来,比你的脚趾头还多喔~」
「……」
温可数了一下,十殿阎罗也就十个,自己的脚趾头也十个,他该庆幸自己是个很正常的人类,而没有三头六臂吗?
「既然鬼差不抓你,为什么还跟着我们回来?」
小男鬼眨眨大眼,面露害羞的扭扭短小的身体,「因为……人家对你一见钟情啊……」
闻言,下一秒温可就把小男鬼拍飞出去,黏在墙壁上,看它像隻爬行失败的壁虎一样滑了下来……
被关三个回合的妖鸟在一边嘎嘎乱叫,毫不留情的嘲笑它:「笨蛋啊笨蛋!小可可是我的啦──!」
碰!黑乌鸦跟随小男鬼的脚步,也从高高的墙面上滑了下来。
「怎么了?」毕安正好开门进来,一见小男鬼和黑乌鸦一起掉在地上,他看了看温可,脸色挺好的,总算不像前几天苍白。「它们又惹你了?」
毕安的红球拍上掛了一张黄色的符纸,份外惹人注目。温可本想向前将符纸取下一看,黑乌鸦「復活」衝过来啄掉他的手,嘎嘎叫着:「不要碰!这是莫家的符!」
「那又怎样?」温可觉得奇怪,符纸只对鬼怪有用,他是个人呀,为什么不能碰?还是说莫家的符纸有什么特别的禁忌?
黑乌鸦说:「莫家的符走极端,上次那个黑狗血符你应该知道,那不是正常人会用的符,其实那种符是带着邪气的,只不过莫白的功力让邪气能够控制,并以之来捉鬼而已。」
小男鬼也摇摇晃晃的起来,赞同黑乌鸦的观点。
「就是就是。那个莫白用的符纸只有他自己会用,但别人一旦沾到了,还可能会伤身。」
「我看不出来这张纸能伤哪里。」
毕安摸摸他的头,将红网球拍拿高,「你就别碰了,病才刚好,去坐着休息。」
温可没办法拒绝毕安的笑脸,乖乖的去坐着了。黑乌鸦和小男鬼重新回到大富翁上廝杀。温可无聊,问起毕安鲁可可的事怎么解决。正好毕安今天也去了鲁可可主人家一趟,将先前他们带回的照片一事说给对方听了,不过对方的神情很自然,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照片里会住了一隻鬼。
现在那隻鬼被黑乌鸦打散了,不入轮回,他们也断了线索。不过这几天鲁可可倒是恢復了,又开始活蹦乱跳──果然是照片的问题。
温可想了想,想起那个新闻……
「要不我们去鲁可可主人的老家看一看?」
虽然事情是暂时解决了,不过温可就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如果不弄个清楚,他怕以后鲁可可和牠的主人要是真有万一就来不及了。
毕安也赞成他的提议,不过鲁可可的老家在一个偏远的乡下,他们还得把手头上几个简单的案子做完才能前去,否则这样一来一回就不知道要拖上多少时间了。
温可跟毕安估算了下时间,上网订好了车票。温可接着又问:「你去鲁可可主人那里,怎么又会带着莫白的符回来?」
「路上遇见,我跟他要来的。」
「路上?他有生意?」
「最近是婚丧日,有很多往生者,鲁可可牠家附近的有一位往生者因为执念太深,差点成了怨鬼,莫白去收拾它的。」
「喔。」莫家的名声响亮,遇到那种灵异之事会第一个找莫家也不是没有道理。莫家虽有沽名钓誉的嫌疑,不过莫白的确有两把刷子,至少那个黑狗血符不是普通人能掌控的,他却用得很好。
「你也不能碰吗?」不然怎么贴在网球拍上?
「这张符已经沾了秽气,我想着还要做饭给你吃,所以不想碰。」
毕安说得温情,温可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假装不在意的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