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兄长大人出了什么事吗?”
我接着问道,而后成田大人便长吁一口气不再言语,旁边的家老又接着他的话说:
“现下家主大人的人马被上杉军困在了多摩东侧,后方就是上杉军的本阵,家主大人腹背受敌,只能死守砦城。若是淀川氏能挡下前方的敌军,家主也不会被前后夹击啊。”
此人话音刚落,方才还静默的成田氏贺又来了一句:
“哼,我看那老毒物是故意不拦。”
心直嘴快的成田大人没能憋住火气,他叫了淀川六郎的诨名,并对其恶语相向。即便隔着一道门,嫂子必然也能将外面的谈话听个真切,只是我暂时没工夫去揣测她内心所想。
“援军呢?北条家的后方援军呢?”
我大声质问起在座的家臣,高亢的音调回荡在闭塞室内,连其他未曾开过口的家臣也不由得抬起头看我一眼。
“前线部队都忙于在西北和南线作战,后方疲于运输物资,眼下根本凑不出别动队与围攻家主大人的上杉骑兵作战。”
“淀川军呢?”
真是没有一点好消息,尽管不抱希望,我还是开口询问盟军的情况。
“淀川军的总兵力只有我军的三分之一,绝大多数士兵都集中在北边的荏原。待他们能抽身赶到时,恐怕家主大人已经……”
只见成田氏贺又在我与旁人谈话的间隙中哼了一声,他虽没接着数骂揶揄,心中恐怕已对着淀川六郎的脸唾液横飞。
情况十万火急,我快步行至上台的几案前,拿起东海道地区的令制国地图,让一旁的家臣画出兄长被困之地的位置。由荏原和高丽两郡整兵赶往东多摩皆已算得迟误,此时最好的解决办法便是直接从相模本国发兵,强行军展开营救。
“眼下需要有人立即整兵从小田原城出发,奔赴武藏多摩。在座的各位大人可有人要主动请缨?”
我将我的想法公之于众,然而他们一个个却又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愿意落实我的计划。这些上了年纪的家臣大多曾忠于我父亲,四年过去,依然有人对继任家督之位的兄长心怀芥蒂也未可知。
“一群废物!”
我突然堂而皇之地骂了出来,座下立刻一片哗然。见我讲出此等粗鄙之语,方才还萎靡不振的成田氏贺也瞪圆那对被褶皱包围着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睇视我。我那端庄温驯的公主形象被狠狠劈开,此时满腔怒火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也说不定。
“你们还是忠于北条家的臣子吗?还是说你们一个个都贪生怕死,战死沙场乃武士之夙愿,尔等这副样子也算得上是武士吗?”
明明我也是毫不相干的家伙,然而我却问心无愧地讲出了上面的话。被我这样压根不是武士的女人训诫了一番,眼前的这帮老武士开始有了些反应,但仍然没有人站出来领命。
“好,那便由我亲自去救胜彦大人。再怎么说我也是政冈大人的亲女儿,你们之中不愿听命于我的人,姑且还是领着北条家俸禄的武士,我便在此以北条相模守家的名义命令你们,哪怕我与兄长都死在前线,你们也要替北条氏一族守住这小田原城。”
后来过了很多年,有人在我身边提起三河国的内乱。守着仁木城的武士为了保护城中的少主,以仁王之姿死在乱枪之下,却也因此换来少主的存活。而这名武士在旁人眼中一直是个没什么勇气的年轻人。此刻的我大约跟当时的他一样,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些许勇武之心。不是为了坚守什么武士信念,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不让她在战乱中失去重要的丈夫。
厅里仍是一片嘈杂,但我的一番话显然起了效果,先前一脸丧气的成田氏贺也主动走近我,试图与我商议调兵之事。我投入于与成田大人的谈话中,直到一只手突然从身后拽起我的胳膊,紧接着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我脸上的声音。
“我不准你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