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沙发上,说起了陈景恩的某段历史:“那间房跟普通的房间不一样。以前,景恩在爸妈家也有一个类似的房间,是他十一年前遭遇意外后特地设置的,锁着一些他很在意的东西,从来不让人进去,连他的父母和我都不行。”
“他来海山的时候,把那些重要的东西从爸妈家搬了出来,全部运来了这里,就在刚才他们进去的那个房间。本来一直锁着,没人能进,没想到啊,他居然让蓓琪进去了。”
听到他的话,谢莉莎忽然有些紧张,不知道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想给杜蓓琪和陈景恩打电话,发现他们的手机放在茶几上,没有拿进去。“你说,他们在里面不会出事吧?”
宋凯文说:“我觉得不会,看得出来,景恩带蓓琪进去是想讨她欢心。”
“因为大排档前发生的那件事?”那天陈景恩的表现确实太过分了,是人都不会轻易原谅,后来他千里迢迢追去了美国,听杜蓓琪说他们在美国时已经和解了,难道不是那样?
“也许吧,我不确定。当初在澳洲那会儿,我死活不同意他和蓓琪来往,就是怕发生类似的事。”
谢莉莎看得出来,陈景恩眼中全是对杜蓓琪的爱意,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浓,越来越炽热,他爱的人是杜蓓琪,这一点,她可以肯定。只是不知道他和狄沐筠有什么渊源,要如此拼了命地帮她。
听杜蓓琪说,很多年前陈景恩遇到了狄沐筠,听过她的演奏,他一直感恩至今。她就不明白了,如果真是一首曲子那么简单,陈景恩为什么会豁出命去救人呢?
谢莉莎对他说:“别说了,先去问问他们的情况吧,我怕蓓琪出事。”
宋凯文起身,谢莉莎跟在他身后,一起走到了房间门口。宋凯文敲了敲门,问里面的人:“景恩、蓓琪,你们还好吗?”
陈景恩的声音响起:“凯文,我们很好,你们先吃饭吧,我们一会儿就出去。”
宋凯文和谢莉莎对望了一眼,安心了不少。陈景恩的声音十分平静,房间里也没传出什么哭声或者打闹声,看样子是真的没事,也许他们正在里面谈心?两人决定先去吃饭,继续观望事态发展。
房间里,杜蓓琪睁大了眼,像个好奇宝宝一样东摸摸西碰碰,被房间里的东西吸引住了。
这里,像是一个微型博物馆。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大到管弦乐,小到回形针,从衣物到糖果,从吸尘器到订书机,林林总总、一应俱全。
大件物品堆在角落,小件物品放在筐里,除此之外,房间中央还伫立着几排柜子,上面整齐地放着纸张、书籍和画报,用塑料皮包起来了,看上去保管得十分完好。每个物品上都有一张小纸条,写着收集的日期和东西的详情。
窗户是关着的,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沉郁腐朽的气味,像枯木也像陈旧的纸张,悠远绵长,一种只有在旧图书馆里才能闻到的味道。
杜蓓琪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生怕惊醒了尘封在物品中的旧时光。她沿着柜子仔细打量,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这不是阿炳的手稿吗?”她拿起一张用塑胶封印起来的泛黄破损的纸张,举在空中,对着光源查看,看清了这件物品的介绍:阿炳遗作。她惊叹:“传闻这首二胡曲谱已经遗失了,没想到在你手上。”
陈景恩解释说:“是他口述,其他人根据他的意思改编的。”
她满脸惊讶,拿着谱子瞧了又瞧,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字条上写的收集日期是七年前,不知道这张谱子是什么时候写的,如此破旧,应该很长时间了吧。
“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呀?好像很古老了。”太意外了,没想到在陈景恩家中看到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应该有接近一百年的历史了。”他靠在墙上,看着她,目光好似冬日喷薄的旭日:“你喜欢的话拿去就好,算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杜蓓琪确实想拿走,不过想着是他的东西,肯定花了很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她不好意思据为己有,而且她已经收过他的生日礼物了不是么?她把谱子放了回去。
她继续朝前走,观看其他的稀奇物品。
“这是什么?”她猫着身,在柜子下层发现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堆木屑,似乎还有琴弦。她不敢碰那个袋子,指着它问:“这个是?”
“我以前用的小提琴,私家定制的。十七岁那年,发生枪击事件后,我把它砸碎了,从此以后再也没碰过小提琴。”
刹那间,屋里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杜蓓琪绷着背脊不敢呼吸,感觉呼吸都是一种罪过,她太笨了,笨到再次剖开他的伤口,他得有多痛啊?如此反反复复的折腾,那条疤痕怕是永远不会消失了吧。
她不该问,不该管,那些伤心、难堪的往事,最好让它们默默地埋葬掉,只是此时此刻,她的心却无法控制地为他颤抖。
泪水快坠出眼眶,她终于恢复了知觉,深吸气,把眼泪逼了回去,红着鼻头继续往前走。
很快,她看到了他们在哈瓦那喝的那瓶龙舌兰酒,确切地说不是酒,是那个漂亮、别具一格的瓶子。瓶子装在一个玻璃容器中,密封了起来,她低头查看字条,发现上面写的是:第一次和蓓喝酒。
哈,这个倒挺有纪念意义的。
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神色正常,似乎没被刚才的小提琴事件影响,她心里终于舒服了一些。
她一步一步朝前走,一件一件触摸他的收藏品,仿佛在经历他经历过的一切,时光变换、斗转星移,每一件都有他生命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