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宁终于带着队员追到周辞清身后,死死将他按在地上不让他前进。
烟尘尽散,徒留一地残缺的瓦砾。
朦胧中,他看见同为废墟的崩密列,那个意为荷花池的遗迹。
苔痕上阶绿,阮语坐在倒塌的石块上晃动着长裙下的腿,在光束中渐渐变得苍白透明,直到完全消失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和真实发生的画面完全不同。
有水滴在他的手背,转瞬即逝的温暖。
原来那些滑过脸上的温热,是他的眼泪。
那天的阮语回头看见墙下的他,迷茫的眼睛亮了亮,兴奋地起身,颤巍巍站在墙头朝他挥手。
“哥哥,快过来接住我!”
她脚步不稳,摇摇晃晃的,看得他不禁皱起眉头呵斥:“小心摔倒!”
阮语从来说到做到,也不管他离得远不远,摆了摆双臂就要纵身跃下。
他看得瞳仁放大,慌忙大步跨去接了个馨香满怀,双双倒地。
到处是嶙峋的树根和石块,稍微出点差错都能头破血流,偏偏阮语还在嬉皮笑脸,他不得不板起脸:“你就确定我肯定会接住你?”
“不肯定。”知道他在生气,阮语立刻凑前亲了亲他的鼻尖,然后伸出尾指对着他,“所以我们来拉钩,以后我跳下来你一定要接住,而我也只会在你能接住我的地方玩闹,谁都不许食言!”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可还是把手伸了出去,勾住她的尾指。
可现在,到底是谁先食言?
*
大火在叁日后才彻底扑灭。
彼时周辞清已经被孙宁亲手送进看守所羁押,任周家的人怎么求,他还是不请律师不见人。
油盐不进,滴水不进。
孙宁进去他房间的时候,晦暗无光的房间里,那个传说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周家家主坐在最斑驳的角落,胡子拉碴,双颊微微凹陷,犹如一副行尸走肉。
“我认识的周辞清,是个哪怕在死刑场也能谈笑风生,从容应对的男人。”
周辞清合上眼睛,是沉默的逐客令。
看不过他这样死气沉沉,孙宁烦躁道:“仓库里没有找到任何一具尸体,但是搜寻的时候,我们找到了……”
电光火石之间,孙宁被猛烈一撞,衣领立刻被揪住。
“她没有死对不对!你立刻派人去找,看看她是不是趁乱逃跑了!”
孙宁差点把他勒得喘不过气,一手推开他:“你听我说完!”
好不容易把呼吸夺回来,他喘了好几口气才说:“没找到尸体不代表没死,那里发生过数场大爆炸,尸体极有可能被炸得粉碎,严重的话还会气化……”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低哑的怒吼让孙宁以为自己面前站着一只愤怒的狮子,浓郁的杀气一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立刻转换话题:“尸体是没找到,但是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一枚蓝宝石戒指。”
周辞清垂眸看着孙宁摊开的手掌。
金属环已经火烧得扭曲变形,那抹剔透的宝石蓝被高温灼烧过以后失去了原本鲜艳,变得无比沉重深邃。
他颤巍巍地拿起那枚物是人非的戒指,攥紧熨帖在心上。
看着浑身僵硬的周辞清,孙宁想安慰他几句,可嘴笨的他想不到什么话,只能拍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庭审在一个月后,我不想赢得这么容易,赢得那么不光彩。所以当我求你,见见你的家人,见见你那庞大的律师团,我想知道我这条螳臂能挡住多大的车!”
“我不会见他们,全部罪状我都会承认。”
孙宁正要收回的手一顿,低头不语的周辞清缓缓抬头。
“这些年我造的孽也是时候遭报应了。”他又坐回那张折迭椅,直勾勾地看着掌心那枚不复光彩的戒指,“罪状是她亲手收集的,这是我和她暂时的最后牵连。”
不知是不是错觉,孙宁似乎看到有泪光滴落,然后他见黑暗中的人泰然一笑。
他要等她回来,亲口对她说。
“周辞清一生,只会输给阮语。”
*
半年后。
经法官裁定,周氏船运公司法人周辞清涉嫌走私一案二审判决罪名成立,判处入狱五年,并处罚款一亿柬币,立即入狱服刑。
法槌一响,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家族首领就此陨落,虽短暂,但难掩其光辉。
不过刚走出法院,立刻受到大批媒体记者的围攻。
各式各样的问题数不胜数,但这位人物只回答了其中一个——“出狱后你想做什么呢?”
他一笑,眉眼温顺:“我想吃我太太做的避风塘炒蟹。如果她还是做不出来,我可以代劳。”
可惜未能见报。
*
与此同时,在数十公里以外的吴哥窟,有人在寺庙墙上的残缺口处留下了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漫长的雨季开始,桑香佛舍笼罩在霎时风雨朦胧中,又是一年故事开端的时节。
—正文完—
——
老周的无烧蓝宝石变有烧,疯狂贬值ing
可搭配周柏豪的《够钟》看这章。
相信大家也看得出来,这其实算不上一个完整的结局,因为我习惯把真正结局放在番外,不过如果有喜欢be的也可以停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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