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爱,还不能要个权吗?
陆锦惜琢磨着,陆氏便是出于这样的心理,也要维护自己作为薛况妻子的体面,所以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太太孙氏丧夫,身子骨虽硬朗,一颗心却淡了,对府里的事情本就不爱管。
所以,这条件,据说薛况答应得很容易。
只是这些年来,陆氏的表现,实在算不得很好。
如今听永宁长公主提起,陆锦惜便知道,这一位婶婶在背后撑着自己,也提点着她,多半是因为昔年薛况的承诺。
给不了的,永远给不了;能给你的,护你周全。
陆锦惜想来,竟觉得有一点点讽刺,只是不知道该讽刺赐婚的皇帝,还是讽刺这夫妻两个。
她沉下了心思,慢慢回道:“婶婶记挂,侄媳病好之后,想通了许多,再不敢跟往日一样,浑浑噩噩。”
“若真是开悟了,那也算好事一件。”
唇角一弯,永宁长公主笑得雍容,可话却让人难以捉摸。
“前几日你人在病中,府里大小事情也没叫去打扰你。不过如今却是等不得了,正巧你病好,我今日便来找你说上个一二。”
下意识地,陆锦惜想到了叶氏说的那些。
她斟酌了片刻,大着胆子问道:“婶婶要说的,可是顾太师府的事情?”
“你竟知道?”
永宁长公主一下有些惊讶起来,不由多看她一眼。
陆锦惜微微一笑,回道:“原是不知道的,不过方才去隔壁国公府走一遭,世子夫人正好与我谈到此事,还向我打听顾大公子的事情。所以我们聊了三两句,于是知道了个一二,只是都不知道昨夜顾太师上山,到底是什么原委……”
原来是这样。
还当她是自己关心起外面的事情来了,没想到是巧合。
不过知道一些也好,省得她费太多口舌。
永宁长公主捧着手炉,想起了今日在宫里听的那一堆闲话,还有出宫门时候,顾家那边传来的消息。
“顾太师昨夜上山,是去拜会觉远方丈了,也就是顾觉非的师兄。”
觉远方丈是名高僧,只是他继承他师尊苦行大和尚的衣钵,也没有几年。
二十多年前,顾觉非才出生不久,身体虚弱,生了很大一场病。
苦行和尚当时游方在外,略通歧黄之术,无意逢着,使了妙手,给治好了。
那时候,顾觉非还未起名。
顾太师顾念苦行和尚的恩情,又觉得这一遭实在是有缘,便请苦行和尚将顾觉非收为了记名弟子,也略作消灾解难。
所以,顾觉非名字里的“觉非”二字,乃是出自苦行和尚,按着佛门的辈分给排的。
如今的觉远方丈,也是苦行和尚的弟子。
算起来,顾觉非虽是俗家,却是觉远的师弟。若真要在大昭寺论资排辈,不少小沙弥都要唤他“师叔”或者“师叔祖”。
“觉远方丈,与顾觉非算是交好,又是个有大智慧之人。”
永宁长公主思索着,却是慢慢地笑了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不久之后,这风云涌动的京城。
“顾觉非的确是不择手段,且性情诡谲,狡诈难测。可对着他爹么,也不一定就能狠心绝情。再说了,京城如今这一盘棋,正正好在点上,他又怎么舍得不回来?”
话里,不乏一点辛辣的嘲讽。
陆锦惜却听得有些迷糊起来——
她从丫鬟们嘴里听说的顾觉非,老跟卫仪纠缠在一起,是个痴情种;
她从叶氏口中听说的顾觉非,二十三岁拿了探花,是位才华盖世的如玉公子;
可如今,永宁公主口中的顾觉非,竟是“不择手段”“性情诡谲”“狡诈难测”,又成了一个叫人不寒而栗的心机高手?
只是永宁长公主半分没有解释的意思。
“一个时辰前,大昭寺那边有人传了消息来,说顾觉非会回,只是时间还没定……”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望着陆锦惜,颇带着点玩味地笑了一声。
“说是要等,那山上的雪,什么时候化干净,他什么时候才下山。”
陆锦惜顿时有些咋舌:这架子,也真是够大的……
永宁长公主却感叹,顾太师这么头老狐狸,一生荣华,就没怎么摔过跤,结果人老了,想见见自己的儿子,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她只对陆锦惜道:“如今京中知道这消息的没几个。这十日里,若不下连绵的雪,总归还是有雪化的一日的。你如今是将军府掌事夫人,少不得十日后要去太师府走一趟,备的礼不必太厚,最好送到点子上。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得马虎,你看好了。”
“谢婶婶提点,侄媳省得了。”
看来,十日后,太师府寿宴,有好戏看了?
得了顾太师上山之事的确切消息,陆锦惜一颗心,慢慢地落了地。
叶氏所言,的确不假。
顾太师府在朝中的势力,该异常扎实,不然一个大公子要回来的事情,也不至于这样牵动人心;
永宁长公主,也的确与顾太师府很近。人人都求不来的消息,到她这里轻飘飘的,半个铜板也不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