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在海天的尽头褪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夜色携着星光,铺开整个苍穹。
亭澜撑着脑袋注视着天上,亮晶晶的星,像宝石似的,密密麻麻得洒满了辽阔无垠的夜空。
都说只有高原才能赏星,但在三亚,远离大城市的喧嚣与雾气,满天星河也能尽收眼底。
钱俞清给两人倒上红酒,氤氲的酒香传来,亭澜不禁想起谁说的那句诗:
从遇见你开始,凛冬散尽,星河长明。
亭澜的手收紧又松开,他拿起酒杯放到唇边,浅浅喝了一口。
醇香的红酒划入喉咙,给身体带来一阵阵暖意,远处的沙滩上传来钱程和徐婷的交谈声,徐婷指着天上的银河欢呼,让钱程给她找个好角度拍照。
海风习习,亭澜小口酌着红酒,眼睛时不时往坐在自己对面的钱俞清身上看。
从大学到现在,这么多年过去,钱俞清变得成熟了不少,眼角添了些细纹,鬓边白了些银丝,整个人更透出些韵味来。
亭澜不敢看的太过张扬,只瞟了几眼,便转头去看海。
坐在对面的钱俞清微笑地看着沙滩上玩耍的母子俩,忽的长叹了一声。
“怎么了?”亭澜问道。
“没怎么。”钱俞清笑着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我刚跟徐婷结婚那会儿,还没有想到现在会有这样的生活。”
亭澜笑了笑,他没有搭话,只是伸出手往自己的红酒里夹了两个冰块,然后撑着脑袋看着钱俞清,静静地等他说下去。
钱俞清被他盯得有些尴尬,他咳嗽了一下,道:“你应该也知道,徐婷家的条件一开始是比我好很多的。我们俩恋爱的时候,她家里人就极力反对。”
亭澜一愣,他握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半晌才从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这件事,我没有听学长说过。”
“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只是你当初走的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罢了。”钱俞清看着手里的酒杯,思绪似乎飘了很远:“她家觉得我没本事,是徐婷好说歹说让她爸把我安排进了清源建工。”
亭澜喉结滚动了一下,犹豫着问道:“是我大一进去实习的那会儿吗?”
钱俞清想了想,道:“嗯……你进来的时候其实我已经上了半年的班了,你也看到我当时的工作状态,真就是往死里干,就为了在徐婷爸妈面前证明我自己。现在想来,后面你那为了工作拼命的劲儿,不会也有我当时的影响吧?”
亭澜呆呆地看着他,嘴里的酒霎时变得异常苦涩,他没有去应和钱俞清话末的那句打趣,满脑子都在想着钱俞清方才说过的话。
“可、可我记得学长你当时跟我说,你是单身?”
亭澜的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但钱俞清喝着酒,说着过往,没有发现亭澜的细微变化:“他父母一直没有认可我,当时的建工掌权人又是她的父亲,我自然不会在公司里到处乱说。”
亭澜听罢,霎时如遭雷击,他身体有些发颤,为了掩饰,他兀自端起酒杯,猛地灌了一大口酒。
亭澜记得很清楚,印象最深的那一天,建工总部楼下的咖啡厅里,钱俞清笑吟吟地给他端来一杯卡布奇诺,阳光透过玻璃温柔地照在他的脸上,自己在那一刻几乎看得呆了,脑子一热便问出了那个问题。
钱俞清笑着答道:“我呀?我还没有谈恋爱呢!”
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认为是徐婷后来居上,原来……
原来自己才是来的晚的那个人。
亭澜低着头,他默默抿着唇,手中的红酒已经喝的干净,他就那么盯着面前的桌布发呆,眼睛涩涩的,有什么东西就要叫嚣着涌出来,被他生生忍住了。
“澜澜?”钱俞清感觉到亭澜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酒喝得太急了吗?”
“没事。”亭澜突然笑了几声,强忍着心里的难受,道:“我在想,怪不得学长后来刚跟我介绍婷姐没多久就结了婚,我一直以为你俩是一见钟情。”
钱俞清听罢看了亭澜一眼,有些欲言又止。只见他用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拿起红酒来又给亭澜倒了一杯。
“……学长?”
钱俞清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出了口:“关于我跟徐婷结婚这个事情……我知道你在婚礼上看到小程的时候很惊讶,以为我俩是奉子成婚——当然,外界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我跟徐婷其实很早就扯证了……建工债务违约,你在财务部实习应该也知道吧?那会儿差一点就要破产清算,建工这个体量,外界虎视眈眈,谁都想来一口吃掉。我岳父综合考量后,没有把这个事情对外宣称,也正因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后面我用女婿的身份接手建工控制权,才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亭澜呼吸一窒,他死死掐着手心,声音细微道自己都要听不见:“所以,你跟婷姐的婚礼……”
钱俞清看着手中的红酒杯,双手手指摩挲着,终于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是啊,其实在正式举办婚礼的那天,我俩已经扯证两年多了。”钱俞清苦笑了一声,道:“唉,这些其实都是一些拿不出手的家里事,本不该跟你抱怨,今天我是怎么了,怕不是因为这酒……”钱俞清的声音突然顿住了,他抬头看着亭澜,只见亭澜的表情逐渐僵硬,泛红的双眼噙着泪,眼底涌现出剧烈的情绪,犹如一头困兽,神色痛苦地看着自己。
钱俞清吓了一大跳,他忙站起身,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给亭澜擦眼泪。
“澜澜?你、你怎么了?你别哭啊,我真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我其实很早就想跟你说,但是一直找不到机会,后面你又出了国……”
“但你没有跟我说。”亭澜流着泪,声音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