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山狼便松了手。
施云琳拧着眉,倒是有些后悔了。她低着头,扫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竟一时之间不知从何下手。她磨叽半天才把手放在衣带上,两手攥着衣带垂着的两端,慢吞吞在纤白的食指上缠了一圈,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她脑子里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要在这里脱吗?然后呢?脱完之后就那么走向床榻?她总不能做到像亓山狼那样坦然地光着身子走来走去,实在是太有碍观瞻了。先走到床上再脱?可亓山狼站在她面前,他的腿贴着她的膝盖。她又不想推开他。
这般想着,施云琳稍微侧了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床榻。
亓山狼睥着她的小动作,他弯腰直接将施云琳抱起来,抱着她往床榻去,将人扔到床榻上。他则是坐在一边,难得拿出些耐心等待。
被施云琳绞尽脑汁扒拉出来的磨叽借口已经没了,她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亓山狼,小声说:“我们说说话吧?”
亓山狼皱眉。
说话?他最讨厌说话。
施云琳小小声地补充:“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话的……”
亓山狼沉默了一息,向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床柱,开口:“你说。”
施云琳眼睛一亮,赶忙正了正身正对着亓山狼。这样坐姿一换,亓山狼的身体就这么直接映入眼帘。施云琳实在不想看他的身体,太难看太可怕了!她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亓山狼的身上,心虚道:“怕你冷……”
亓山狼没什么反应,只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她,等她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施云琳的错觉,她总觉得亓山狼的眼睛在夜里的时候会格外明亮。
施云琳确实有些话想对亓山狼说,确切地说是对亓山狼的行事风格有着担心。她并不关心亓山狼的死活,可若他死了,她也活不了。不管是她,还是她身后的家人,如今都仰仗着亓山狼。
今日宫里的事情,她心里不痛快,可她能屈能伸,知道自己的处境,暂时并不想将事情闹大。她可以跟着亓山狼去亓山,那留在长青巷的家人们呢?家人们的身份和处境更艰难。
“今日苏公公说的那些话,你……听懂了吗?”施云琳语速很慢,小心翼翼地试探,怕这样询问冒犯了他,又怕说得委婉了他会听不懂。
亓山狼想了一下,摇头:“没听。”
这世上没有太多人说话值得他去听。出面的是个下人已经不是他要的结果了,更没耐心听苏公公说废话。
施云琳开始犯愁。她眉心拧巴起来,忽然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怎么用简练的语言来说。她深宫里长大,已经习惯绕着圈子说话。
亓山狼却知道施云琳在担心什么。他说:“你是我的东西。”
施云琳在心里回了句“我是人不是东西”。可她也已经知道了亓山狼语言的匮乏,知道他的意思就够了,不会计较用词。
她说:“可是和皇室结仇没有好下场的。”
亓山狼看着她不说话。
施云琳从来没觉得自己像今日这样嘴笨。她急声:“等找到能取代你的人,皇室会杀了你的!”
亓山狼还是没什么反应,定定看着她。
见他没反应,施云琳也不清楚自己说的话亓山狼有没有听懂。她很不理解一个调兵遣将如天神一样的人,在其他方面为什么这么蠢呢?她泄气般喃声:“你再这样胡作非为,是不能安度余生的……”
亓山狼终于有了表情,他抬眼,漆亮的瞳仁掺了一丝戾气。他冷声:“老死,是侮辱。”
施云琳懵懵地看着他,没听懂。
“我的父母手足无一窝囊老死巢穴。”亓山狼扯起一侧的唇角勾出一丝桀骜骄傲的笑来。
施云琳更懵。他不是无父无母吗?怎么又有父母和手足了?
施云琳绝望地发现她说的话,亓山狼只是理解慢一些,如果他想理清就能听懂。可亓山狼说的话,她却是完全听不懂。
亓山狼紧接着又说了句施云琳听不懂的话。他说:“我活太久了。”
施云琳眨眨眼,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亓山狼的脸上。白天夜里,她好像都没有特别认真打量过他的五官。此时细瞧,因他这一句话,施云琳更是猜不出他的年纪。
一瞬间,施云琳脑海里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话本里的狼人几百岁,平日人形,月圆之夜眼睛变成猩红之色,嗷呜一声在月下变身成狼身!
他说他年纪大,他的眼睛确实有时候会变色……
施云琳忽然打了个哆嗦,小脸悄声变得煞白。唇被她咬红,在苍白的巴掌小脸上,显得娇艳欲滴,楚楚诱人。
亓山狼盯着施云琳的唇,不由伸出手,手掌托住她的脸迫她仰起脸,用指腹轻轻去抚她的唇,反反复复。
他几乎是握住施云琳的细颈,将她拽到面前来。他凑上去,两个人的距离逐渐拉近,气息相缠时,施云琳身子忽然紧绷。
施云琳总是很怕亓山狼那双会变色的眼睛,她每晚都把眼睛紧紧闭着,掩耳盗铃地不去看。然而此刻她却睁大了眼睛,因为惊讶而忘了闭起眼睛。
拉近的距离,似乎昭示着亓山狼的吻将要落下。这让施云琳惊愕。因为亓山狼从来没有亲吻过她,他向来横冲直撞直奔主题毫不知柔绻。
两个人的唇几乎贴上,亓山狼眨了下眼睛,忽然用力嗅了一下,然后猛地推开了施云琳。
他冷漠而望,问:“还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