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太子妃伊书珍慵懒坐在镜前,由着婢女们为她描妆、绾发。
绾发的婢女正要给太子妃戴簪,光滑的碧簪突然从手中滑落,掉在太子妃的小臂上。太子妃立刻疼得“嘶”一声。
“奴婢罪该万死!”婢女立刻跪下来。
太子妃竖眉:“滚出去!”
几个宫婢都小碎步快步退出去,殿内只留下太子妃心腹侍女阿英。阿英走过来去拉太子妃的袖子。锦绣华服之下,太子妃的胳膊上却遍布着新旧不一的鞭痕。若不是因这些伤痕,掉落的簪子也不能弄疼她。
能往太子妃身上甩鞭子的人,不用说,只有太子一人。
阿英蹲下来,轻轻揉着太子妃的胳膊,缓解她的疼痛。
“行了。帮我梳头吧。别误了赴婚宴的时辰。”太子妃有些心烦地说。她要跟太子去赴的婚宴,自然是施云琳和亓山狼的婚宴。
“是。”阿英站起身给她梳头发。
太子妃忽然叹了口气,说:“原以为湘国公主会嫁进东宫来。可惜了。”她语气里裹着惋惜。原本想要折磨虐待湘国公主的愿望就这么落空了。
她的皇兄死在湘国大皇子手中。若她皇兄没死,她也不必和亲来亓,时常遭受齐嘉致的非人虐待……
阿英想了想,安慰:“亓山狼非良人,湘国公主有苦头要吃。”
太子妃眼前浮现亓山狼冷着脸的可怖样子,她皱了皱眉,那可真是个连靠近都让人害怕的怪物。太子至少还讲些体面,亓山狼可是无所忌讳里子面子都不在意。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犯了疯狼病见人就咬……一想到仇人的妹妹会过得比她还惨,太子妃心里这才稍微舒坦了些。
弄好了头发,太子妃往太子那去。白天见齐嘉致的时候,太子妃并不怕。白天的齐嘉致对她客客气气,给足了她脸面,更别说动手打她了。
太子妃去了太子屋里一起用了早膳,然后才出发去彤瑞殿。
不同于寻常嫁娶,今日亓山狼和施云琳的婚仪由天子主婚,婚宴设在彤瑞殿,文武百官皆至。
住得远的官员纷纷出发去彤瑞殿时,亓山狼亦出发去长青巷接新娘。
在施云琳出门的最后时间里,付文丹将旁人都撵了出去,拉着施云琳单独说话。
“昨晚教你的那些,可都记住了?”付文丹有些心疼地反复抚着小女儿的手背。这可不是好亲事,家里人个个脸上带笑,心里却个个都藏着担忧。
施云琳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那就好。”付文丹站起身,“我去看看……”
施云琳攥着她的手不肯松。付文丹回头,就见施云琳憋着嘴,盈盈美目里有一点湿,明显用力压着泪了。
“孩子,别怕。”付文丹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情投意合的小夫妻新婚之时会互相摸索疼惜着。可施云琳这婚事特殊,对方又是那样一个“人”,付文丹确实有些担心。
虽然宫中的这些皇子公主,付文丹个个视如己出。可施云琳的母妃在生产施璟的时候难产去了,她对施云琳和施璟这两个孩子就格外心疼些。
施云琳主动松了手,她抿了抿唇扯出一个浅笑来,道:“没事的。我能应付得来。”
“我一定好好活着,等……”担心隔墙有耳,她压低声音,“等父亲接我回湘!”
今日成亲的大喜日子心里还盼着回湘,这是真的将这门婚事当牢笼了。付文丹心里不是滋味儿,她又立马压下难受笑着去握了一下小女儿的手,说:“好了,今日要开开心心不能掉眼泪。婚姻是转折点,也许云琳从今儿个起就苦尽甘来了呢。”
可施云琳不乐观地想,自己曾经的公主时光恐怕已经享了所有的甘,余生只有苦了。
迎亲车队的声响远远就传过来,听在施云琳耳朵里可真像催命。偏偏时间一下子过得很快,车队的声音马上近在咫尺了。
付文丹将窗户推开一道缝,施云琳悄悄往外看。惊见亓山狼正立在庭院里!
喜娘在亓山狼身边踮着脚讲流程。
亓山狼低着头,认真在听。他今日剃了须,下颚线干净流畅。正好的暖阳落了他一肩。
只看了一眼,施云琳急忙收回目光。
接下来的时间仿佛乘了快马,过得飞快。
施云琳听见父亲在门外对亓山狼说话,隐隐传来只言半语“小女年幼任性,还请大将军多多包涵……”
外间的房门被推开,亓山狼迈进去。沈檀溪忍着害怕硬着头皮迎上去拦,说:“大将军等一等,云琳正在梳妆,很快就好。”
施云琳知道不能再等了,接过母亲递来的流苏婚冠。婚冠两边的簪别进发间,垂下长长的流苏,半遮了面。
流苏晃动,光影闪烁,将施云琳的姣容映出些五光十色的媚。施云琳悄悄舒出一口气,扶着母亲的手,挺直了脊背迈出去。
外间的人都在等她,见她一出来,喜娘操着喜庆的嗓子说了一簸箕的吉祥话。
施云琳一句也没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