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萍不再解释,只丢给他一句话,“等你长大了,就懂了。”
“又是这句话。”叶凡感到很无奈,每次师父说不过自己了,就说长大了就懂了,可是什么才算长大,什么才算懂得?
叶凡也难得跟师父继续探讨这个天下第一为什么一定要和天下第二打架的无解道理,换了个话题,问道:“师父,那个范长旧和段厚又没有深仇大恨,为什么要生死相向?”
郭玉萍道:“谁说没有深仇大恨的,段厚杀了龙宫仙子,便是大仇。”
叶凡挠了挠脑袋,“据我所知,龙宫仙子和范长旧既不是亲戚,也不算朋友,她死了就死了,为啥范长旧就要跟杀他的人作对?”
郭玉萍道:“因为喜欢。”
叶凡好奇望向师父,“就像师父喜欢师叔一样吗?”
郭玉萍脸色瞬变,“谁说我喜欢你师叔的?”
叶凡老老实实道:“你自己说的啊?而且还说了不止一次。”
“不可能。我绝对不可能说这种话。”郭玉萍道。
“真的呀,师父,你几乎每天晚上做梦都会说的,不信我今晚录音给你听。”叶凡认真道。
“胡说,你肯定听错了。”郭玉萍的脸色沉了下来。
见情况不对,叶凡赶忙改口,“我好像真的听错了。”
郭玉萍的脸色这才好看几分。
叶凡就像个话痨,又开始说话了,“师父,我们能不能只抢方寸戒,不杀人啊!”
“为什么不杀,必须杀,我们若不杀他,他日必会杀我们。”郭玉萍严肃道。
“可是我挺喜欢师妹说的一句话,叫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叶凡道。
“胡说八道,以后不准跟那个小妮子玩了。”郭玉萍道。
不跟师妹完,那简直比没了师父还难受。
不成。
叶凡连忙乞求,“师父,我错了,你让我还跟小师妹玩好不好?”
郭玉萍神情严肃。
“不准录音。”
“哦。”
叶凡嘿嘿一笑。
一老一少,穿过街头,走进了漠上绿。
……
与此同时,平窑的街头又走来一老一少,而且是两位女子。
老的那位叫陈玉刚,名字很阳刚,却是位实打实的女子,和男修士郭玉萍出自同一师门,他们的名字纯粹是因为已经仙逝的老师父恶趣味取的。
那位屁颠屁颠背着小皮箱跟着陈玉刚后头的小女孩,就是叶凡最喜欢最喜欢的师妹了。
她的名字很好听,叫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
很有诗意,对吧?
叶凡就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经常抱怨自己师父不会取名,叶凡,一听就普普通通的,而云裳就不一样了,光是名字就有种诗情画意的意境,更何况人如其名。
云裳是一个很善良的小姑娘,和她师父一样善良,但是她过着很苦的日子,从小就要学会给师父做饭洗衣,就像个佣人一般,跟叶凡被郭玉萍捧在手心里是截然不同的生活概念。
有些时候叶凡还想偷偷帮云裳做一些活儿,但是被师叔发现了,云裳就会干更多的活儿,所以后来他都不敢帮云裳了。
而云裳呢,心底里很感激这个帮他的小师兄,但是其实没有一点怨言,她跟陈玉刚解释过,她之所以同意叶凡帮她干活,是因为她想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并不是因为干活儿很累。
陈玉刚听后只说一句,“孺子可教也!”
陈玉刚之所以对云裳很苛刻,其实也是为了她好。
正如郭玉萍所言,云裳是气运天才。
天才二字,占有气运,便是得天独厚。
但是上天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打开一扇窗,但是关上窗户的时候,多半也关上了门,万事有好的一面,皆有坏的一面。
气运就像一道门槛,通往长生之地,修士与修士争,与天地争,无非都是争一口气,而那一口气正是气运,云裳已经具备那样的气运,所以她不要争,便可以站在那道门槛外,隔山望水,只要孜孜不倦的前行,便总能到达目的地。
但途中,难免遇到风雨。
而且是比寻常人更难更苦的风雨。
为了让云裳今后的修行顺畅,所以陈玉刚只能提前让她经历风雨磨难,希冀能在今后的修行岁月中少遇风雨。
从某些层面上讲,张憧憬今时今日的遭遇其实很多时候就是源自于小时候被曹青瓷过于捧在手心里了,所以修行到了一定境界后,便有大劫难。
不是曹青瓷不如陈玉刚高明,而是曹青瓷那时候压根就没想让张憧憬修行。
可谁知道,阴差阳错,他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而且没有回头路可言。
“云裳,走快些。”两手空空的陈玉刚催促着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女孩。
“嗯。”云裳没有丝毫怨言,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的步子迈得大一些。
叶凡是年纪不大,个子不小,而云裳却是年纪小,个子也小,一双眼睛水灵水灵的,要是与她对视,都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这也是叶凡喜欢看她的原因,其实有些时候不是在看她,而是喜欢从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
“师父,叶凡师兄和师伯是不是已经到平窑了?”云裳很是兰心蕙质,这都猜到了。
陈玉刚对此没觉得意外,反而觉得是情理之中。
陈玉刚点了点头,“早我们一步,已经到了。”
“师父,我们在家里种花种得好好的,为什么这么着急来找师伯和师兄啊!?”云裳不解问道。
“还不是你那个狗屁师伯,一天到晚想着抢别人的东西,我怕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得阻止他。”陈玉刚忧心忡忡道。
云裳哦了一声,“上一次我们阻止师伯的时候,他不是已经保证不抢了吗?”
陈玉刚没好气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年抢了多少次,失败了多少次,就是不知道死心,自己几斤几两都掂量不清楚,到现在活着,真是个奇迹。”
“师父,你今天的嘴巴好厉害啊,跟刀子似的。”云裳笑道。
“有吗?”陈玉刚撇了撇嘴,关心则乱。
云裳笑了笑,说道:“师伯还活着不是奇迹,是因为有师父罩着他。”
“你倒是瞧得明白,可他一辈子都明白不了。”陈玉刚道。
“师父,以后叶凡师兄会不会也像师伯那样啊?”云裳问。
“说不准,这小子受他师父的熏陶太多了,以后多半也是跟人抢过去,抢过来,没个安生,你要有点心理准备。不过,也不用想太多,他们师徒两虽然注定是一个脾气,但结局肯定不一样,毕竟叶凡比他师父的天赋好了不止一星半点。”陈玉刚道。
“早晚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云裳补充道。
陈玉刚淡淡一笑。
“云裳,以后你要是罩不住你这个师兄,就别罩着他了,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最要紧。”
云裳天真笑道:“我罩不住,还有师父罩。”
陈玉刚微微叹息,没有说话。
师父早晚也会被你超越,也会有不在的一天。
“累吗?”陈玉刚转头望向矮个子云裳。
后者摇摇头,“不累。”
“别怕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多累一些,以后就少一些苦。”陈玉刚语重心长道。
“我明白的。”云裳咧嘴笑道。
作为气运天才,她拥有别旁人更别致的九窍玲珑心,小小年纪,便明白很多道理。
这是她的天赋,也是她的悲哀。
正因如此,她注定要比同龄人少很多纯真快乐。
她不能因为被人欺负了就大胆还手,不能因为受了委屈就嚎啕大哭,因为她不会,她太懂事了。
哭诉对于她来说是一件比灵物还要奢侈的奢侈品。
突然,云裳怔怔望向前方,走不动路了。
察觉到徒弟异常的表现,陈玉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恰好就看见哪间漠上绿茶楼。
“云裳,你怎么了?”陈玉刚蹙眉问道。
云裳痴痴说道:“师父,我好像看见你说的气运了。”
“看见气运?”陈玉刚震惊。
“嗯。”云裳坚信点了点头,抬起手,指向前方,“就在那儿,五彩斑斓,像一道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