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神职人员力量的衰败,教徒们的声音难以上达天听,也因此神职人员们力量衰竭更快,如此一世又一世,恶性循环。
该隐抬眼望向圣彼得广场直耸天际的方尖碑,眯了眯眼。圣诞那天,以诺就是站在那处位置,在圣光环绕下为所有教徒祈福。
优雅,从容,淡定,恍若集了所有人间美德于一身。那人,俊得不食人间烟火。
想到那位主教大人,该隐舔舔两颗小尖牙,胸中涌起万丈豪情:圣座大人,我来了!
尽管内心粉红气息浓烈,该隐表面依旧是个面瘫,凶巴巴瞪向伊凡:再废话,把你打包丢给西蒙叔叔,快跟上来。
伊凡听到西蒙两个字,神情一滞,哦了一声,连忙提起衣摆快步往前走。
两人穿过重重人群,来到其中一位工作人员面前。没戴面具的该隐,单纯又无害,远远看起来甚至像个还未出校园学生。他朝那人眨眨眼,艳红色的瞳孔一闪而过,声音低沉而蛊惑,把话语一字字塞进那人脑海。
带我们去西斯廷礼拜堂。他说。
工作人员像是接收命令一般,立刻了然点头,面上露着毫无违和的微笑,仿佛今天本来就有这样一个安排。
好的,我这就带您过去。今天的礼拜堂共有三位神父在告解亭,主教大人以诺也在。
而后,便引着他们进了vip通道。
一路通行顺利,该隐手上牵着金色头发的小少年,悠然走在绘满壁画的走廊。
原本就害怕的伊凡,路过大厅那一排圣经神话和末日审判,吓得整个人抖成了筛子。一只胳膊死死攥着该隐手掌,力道之大都让该隐怀疑,下一秒这小孩就能变成蝙蝠飞跑。
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我没有什么要和弥赛亚告解的,我我我我,我想回家
伊凡声音很小,但血族听觉向来灵敏,身前领路的工作人员一个字都没听清,但该隐却听得真真切切。
他把抖成筛子的小吸血鬼来回扫了几眼,眼珠一转,心里扒拉起小算盘。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恐吓伊凡,说:没事儿,不就是圣母子的地盘嘛,天塌下来有你该隐哥哥顶着呢。最多最多,就是再给我来个惩罚,然后把你给打死呗。一边说,还一边叹气:听说吸血鬼死后都是要下地狱的,像你这种天天杀生喝血的,不多不多,也就是去第七层地狱吧。
七层地狱是什么样的呢?该隐以前当故事给伊凡讲过,那是极其恶劣的一层。地狱里铺天盖地的血海汩汩地沸腾着,蒸煮所有罪恶的灵魂,只要一进去,就全身受到烈火灼烧的痛苦。
该隐心里的小恶魔又忍不住狰狞几分:当初伊凡听了之后,小脸煞白,用这个吓他是最好的。
果然,小吸血鬼一听自己要下第七层地狱,嘴巴一撇,就要哇一声哭出来。
但是,墙壁上那么多的弥赛亚看着,他又不敢真的哭出声,只好可怜巴巴地吸着鼻子,使劲儿揪着该隐袖子,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该隐袖子里。
该隐被他这样缠着,走起路,艰难得跟登天似的。
我我我,我害怕我不想去地狱,呜呜呜
直到进了礼拜堂最里面,受到惊吓小少年还在哭。
该隐在见到告解亭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发挥百分百演技。
他敛了所有表情,神情凝重得像是死了爹妈。
而后紧咬嘴唇,蹲在伊凡面前,把人搂进自己怀里,手掌轻轻拍在他后背。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隐隐续起眼泪,明明眼眶都红了,却依然隐忍着。那模样,像极了一只走投无路的小兽,在这安静的礼拜堂里,寻找一根可以呼吸的稻草。
然后,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该隐手指狠狠掐在伊凡小腿上。
本来被他这一抱吓愣的小吸血鬼,这么一掐,顿时又哭了个稀里哗啦。
两人的动静立刻引起告解亭里几位神父的注意。以诺那边空闲着,暂时没有人来忏悔,所以他是第一个看过来的。
在看到门口相拥着的两人后,他赶忙打开了告解亭,匆忙朝该隐他们走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以诺声音不算温和,但听到耳朵里却自带几分心安。
该隐抬头,一双通红隐忍的眼睛正正撞进眼前平静、祥和的目光里。
他使出几千年才磨炼出的演技,把伊凡死死抱在怀里。一双眼睛望着以诺,还未出声,先留下两行眼泪,哽咽着开口:我和弟弟,没有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该隐:圣座大人,救救孩子!说着,把伊凡抱在怀里
勾引第一步:装可怜,骗他,黏他,缠着他!
注:
1. 地狱七层,取自旦丁《神曲》中地狱第七层的第一环描述。
2. 吸血鬼可以迷魂,取自吸血鬼日记的设定。
3.告解亭:天主教中,信徒忏悔的地方,亭子里坐着神父。
第八章
该隐和伊凡两人动静有些大,旁边两位神父听完信徒的告解也匆匆过来询问。
亲爱的,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呢?你不要难过,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是主对我们最好的安排。
该隐愣愣地看着三位神父,目光里空洞洞的,像是什么焦距也没有。
伊凡也被他这幅神情吓得一呆,打着嗝推该隐胳膊,撇着一张小嘴,也不敢拆穿他,小声叫着:哥,哥你怎么了?
该隐偷偷又在伊凡身上拧了一把:别打扰你哥想戏!
不是他不想接神父的话,是他不知道怎么接啊。
也怪他自己!
打听到以诺的行程安排,之后就一门心思冲过来了,根本没想过到底要扯个什么谎黏在人家身上。
脑袋里飞快过了一遍所有看过的狗血肥皂剧以及见过的所有失足青年,想着哪种情况能直接安自己身上。
最后,灵光一现:听说世界南部正在打仗,好多人流离失所!
该隐眨眨眼,挤出一滴眼泪,努力让自己声音变得低沉:我是世界南部过来的牧师,我们的教堂被他们拆了。
伊凡:???
牧师?!
不不,大人你扯这样的谎,是要被上帝鞭笞的!
好想和上帝说:始祖行为,请不要殃及后代,精准惩罚拒绝连坐,可以吗?
而他的始祖大人还在面不改色地,继续编故事。
我的家,在世界南区的一个小乡村,现在那里都被血水染红了,我们的教堂被炮弹炸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其实,该隐这也不算是扯谎。从被上帝赶出幼发拉底河开始,他便不断地见证人类之间各种纷争。
见过特洛伊大杀四方的木马,见过五月花号登录美洲之后几乎横扫所有印第安人的场面,也见过纳粹中被屠杀殆尽的犹太人。
他们的枪口,对着无辜的子民,像是被魔鬼蛊惑一样他一字字继续说着,声音空荡荡的,像是失了灵魂的躯壳。
然而,心里却在嗤笑:噫,哪里就是被魔鬼蛊惑了,分明他们已经变成了魔鬼而不自知,依然嚣张地称自己为人。
*
该隐的话在房间里长久地回荡,站着的几人都沉默着。每个人都面色苍白,长袖下的衣袍微微颤抖。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这样一位在战争中失去家人的牧师,最后还是以诺上前来,弯腰朝半蹲在地上的该隐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