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糖醇对纯瑾二字并不熟悉,因为平日里长辈们都叫她糖醇,奴才们都称她为小主子。
于是乎,她继续沉迷在刨土挖虫的乐趣中,屁墩撅得老高。
大华长公主的脸面一时有点挂不住,只好更换目标:轻尘,把纯瑾抱来。
很遗憾,慕轻尘也对纯瑾二字不熟悉,顶着两片叶子从花丛里探出头,反问常淑:把啥玩意儿抱过来?
常淑:
她抚抚发髻上的朱钗,向三夫人报以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忽然就见小糖醇爆发一阵开怀的笑声,像是发现新奇事物般,鼓起了巴掌,踉踉跄跄地跑向她。
娘亲,你快看旺财,她头上有点绿。
常淑:
三夫人:
慕轻尘拍下发间的叶子,疾步追上小糖醇,冷不丁发现常淑看她的眼神很奇怪,幽怨中透着愤怒,愤怒中又透着犀利。
一时如醉初醒:哦对对对,今日是来帮小糖醇物色娃娃亲的。
常淑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杀她一记眼刀,话却是在对小糖醇说:纯瑾,这是月安,同月安姐姐一起去玩好吗?
小糖醇这下变得安静了,盯着左月安那双黑亮的眸子瞧,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去吧去吧。慕轻尘积极怂恿。
这下,小糖醇像是受到莫大的鼓励,向左月安伸出沾满泥巴的手,手心处躺着一块叠好手帕。
常淑认得,那是她绣给小糖醇擦口水用的。
小糖醇把手帕拨展开,方见其中躺着一只黑乎乎的东西,正半死不死的浑身抽搐。
小姐姐,送你毛毛虫,当作,见面礼。
左月安的脸色猛然一变。
常淑:娘亲我真的是带不动你!
盛夏的夜晚,闷热难耐,蝉儿在耐不住寂寞的鸣叫。
小糖醇坐在郁华斋的廊檐下看星星,同时发出沉重且无奈的叹息:旺财,我,做错事了吗?
慕轻尘与她并排坐着,沉默半晌,艰难地点点头。
我把我最喜欢的东西,送给月安姐姐,难道,她不该,高兴吗?
慕轻尘不知作何解释。
小糖醇接着问:她为何,要哭呢?
慕轻尘听得心酸,紧紧搂住她道: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没听见你娘亲在房内哭吗。
这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奏啊。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常淑那隐忍的怒骂便从门内传来:慕纯瑾,给本宫进来!
人生什么时候最可怕?
答,你娘叫你全名的时候!
小糖醇感觉到了那话语中的森森杀气,吓得往慕轻尘怀里钻,像只缩成一团的刺猬。
慕轻尘秉承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原则,无情地推开了她,并且亲自将她丢进门去。
以此教会了小糖醇一个新成语:落井下石。
常淑现如今才真正体会到那慈母多败儿的悔恨心情,她捂住拔凉拔凉的心,拽过小糖醇斥责道:娘亲晨时是如何叮嘱你的?
小糖醇端正站好,嘟囔着:要我,好好表现。
我把,毛毛虫,给月安姐姐了。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
临了又补一句:旺财,抓给我的。
常淑一拍扶手:本宫就知道这事和那厮脱不了干系。
小糖醇出来的时候,慕轻尘还趴在窗边偷听房内的情况。
咦?为何突然没声音了?
然后发觉衣角被人拉了两下,一低头,见着了小糖醇。
她免不得惊讶,蹲到小糖醇身前问:几句话的功夫就出来了?
小糖醇老实道:娘亲唤你进去。
慕轻尘一下就急了:完蛋玩意儿,你是不是把我出卖了!
小糖醇满腹疑惑地看她:出卖是啥意思?
就是你背了良心债的意思。
慕轻尘是乖戾嚣张,但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主,吓哭左月安这事,过错的确在于她。千不该万不该,在人家地盘捉啥毛毛虫。
她从厨房捧了盅八宝红豆粥,轻手轻脚地进了房,搁到桌案上:还气呢,我的心肝宝贝。
少来。常淑见慕轻尘往她身边蹭,忙背过身去用手肘怼了怼,末了干脆离了慕轻尘,起身坐到罗汉榻上去。
慕轻尘紧跟着缀上:再生气也得吃东西,我哪也不去,你吃完了有了力气,找我算账便成。
说着掀开盅盖,任由甜甜的香气溜出来,它们在常淑鼻尖勾缠,把她的馋虫都勾得痒痒。
但常淑依旧倔强:不吃。
我喂你,慕轻尘捏起勺子舀了一舀,张嘴,啊
常淑伏上小几,把脸埋进臂弯,誓死抵抗美食诱惑。
我跟你保证,明儿我就想法子把左相小女给挽回来。
真的?
真的。
你保证。常淑就她等这句话,不带犹豫地坐直身子与她对视,像是要求个心安。
我保证,慕轻尘把勺子递到她嘴边。
常淑将其含进嘴里,咬着一口软糯的红豆:驸马出马,一个顶俩。
岂止,以一敌百啊。慕轻尘见她态度软了些,大着胆子在她脸上偷个香。
常淑抬起衣袖,万般嫌弃地擦了擦:烦人。
还要吃点别的吗?
看到你气都气饱了,没胃口吃旁的。
那慕轻尘眼底笑意分明,吃我吧。
常淑阴郁的脸上有了容光,跟她递去一句悄悄话:好啊。
慕轻尘:果然是善变的女银。
再晚些,红豆粥便食完了,慕轻尘让初月姑姑早早去歇息,她会亲自伺候长公主殿下安置,从头到尾殷勤得常淑都没眼看。
揿灭烛火上榻的那一刻,她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淑儿,你可曾发现小糖醇有异常。
何解啊?常淑紧张道。
她虽然长得像我,但脑子好似很笨。连个四岁的小姑娘都哄不好。
然后呢?
这一点随你。
常淑愕然,掀开窗帘丢出一床锦被,随手指了块空地:今晚你打地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