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罗莎。”
“罗莎,你的生命才刚刚开始,不要轻易提起死亡,在你未来的生活中,你一定还会再遇到更多的快乐的。”在离开之前,他可以试着把罗莎带去孤儿院,但是现在这些不能对罗莎说。否则他走时,就会带着成群结队的孤儿了。
当年在鱼尾区刚刚建立孤儿院的时候,这样的盛况连续出现了几个月。负责孤儿院的女狼人南希刚刚对奥尔有了几个月的笑脸,奥尔希望那个笑脸能保持住。而且,他现在虽然富有,但也养不起成千上万的孩子啊。
黑区的人们所求的很少,只有活着而已。在封区的生活里,他们能够每天得到食物和饮水,强壮的男女可以得到工作,每天也有流动摊贩搭建起市集出售各种货品。生病的人将被送走集中治疗,一开始他们还害怕是去送死的,但在治疗点隔离后,被确定并非瘟疫的人回来了。
“那地方比天堂还好,我们有热水洗澡,能吃两顿的粥,还有甜水(麦芽糖水)喝,有新鲜的肉吃。确定我们没事,送我们离开的那天,警官们还送了我一块饼干,上面有奶油,啊,真的太好吃了。”
其实不过是粘了一点点奶油的曲奇而已,但对于这些人来说,就是他们一生都没有品尝过的美味。
这甚至在短时间内引发了装病潮,是警官们告诉他们,这种行为很可能让他们因为与病人被隔离在一块而染上瘟疫,众人才停止。
奥尔每天也会到隔离区转上一圈,他是绝对不畏惧疫病的,只要离开时换一身衣服,也不用担心带菌问题。隔离区是危险的,那种自己得病后意图感染上警察与医护人员的疯子,每天都会出现。
但也有人,坦然地迎接着死亡。
“蒙……先……谢。我……魂……灵魂……给您……皈依您……”这是一位老人,也可能是中年人,甚至可能才三十出头,他也叫丹尼,是街道上无数个丹尼的其中之一。他的身体严重溃烂,不只是体表,内脏,喉咙也是,他的嘴巴已经溃烂到能看见牙床。
老丹尼可怕得就像是蓝星电脑游戏里基因突变的怪物,可他还是个活人,活在这个腐烂的血肉之躯里。
“别说了!别说了!丹尼!丹……”
奥尔很难想象,他最后清楚地吐出那几个单词,到底是忍受着如何的痛苦。
老丹尼蠕动着面部的肌肉,对着奥尔露出了一个微笑,可其实他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他就这么微笑着,死在了奥尔的怀里。
就在几天前,被收进隔离病区的丹尼问奥尔:“您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呢?我知道,这些事是您干的,因为您在鱼尾区也是这么干的。而不是那些老爷们,他们才不在意我们。您信仰谁?光明教、正辉教,还是白光教?”
“我不信仰神,我会照顾你们,因为对我来说,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或者说,这正是我的信仰,我信仰……人的互帮互助。你不需要感谢我,你现在只是得到了一个人类该有的最基本的照顾。”
“我们都是人吗?啊……这可……真神奇。我会问您这个,是因为我本来想向您信仰的神祈祷,并为我曾经怀疑过祂的存在而认错的。毕竟祂真的派来了天使,可您竟然不信仰神吗?”老丹尼说着说着竟然流下了眼泪,而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还在茫然的哭泣,“不信仰神……人……所以,现在是人过的生活吗?人该有的?”
老丹尼成为人一样活着,也还不到一周。这些黑区的人们,早就被劳苦的生活挖空了身体,本已经走在了死亡的快车道上。鼠疫这种本时代绝症,更是给死亡按了快进键。
奥尔忍住了去咬老丹尼的冲动,他看着他含笑停止了呼吸。
当他将老丹尼推出去的时候,路过的病人有的在呜呜哭泣,有的则同样顶着惨不忍睹的脸安慰奥尔:“别难过,蒙代尔先生。感谢您给了我们最后的快乐。”
“我死了以后,也会把灵魂献祭给您。”有个孩子天真地说,其他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果在外头,说这种话的人会被阻止,但在这没关系,因为……他们知道自己都会死。
“对魔鬼才说献祭,你该说皈依,孩子。”不过,当奥尔离开后,还是有人提醒那个孩子。
老丹尼的尸体被接走了,在焚烧后,他被塞进一个纸盒子,然后埋进一个大坑里,那是患者的集体墓地,每两百人,会在上面立起一个“索德曼1049年黑区鼠疫患者群葬墓x号”。目前1号坑还没有被填满,这对于黑区,对于整个索德曼来说,都是成功的。
可奥尔并不像他面对马克西姆时表现出来得那么轻松,他本来以为今天能见到达利安的,但来的却不是他,奥尔是失望的,甚至是受到了打击的。他本该继续努力表示出坚强,但还是让马克西姆通知一声达利安,因为他知道,自己可能会忍不住。
今天送走了老丹尼,让奥尔庆幸自己多说了那句话。
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痛苦死去,这对他来说压力太大了,但他不能表现出无力。因为其他狼人和血族也面临着同样的压力,他们应该得到一次换班。
“先生!”安卡忽然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奥尔赶紧将自己的眼泪逼回去,安卡貌似没有发现地拉住了奥尔的手,“先生!快来!有人来了!”
“?”奥尔被安卡拉着,一路狂奔,直到他们在路口处看见了一列车队。
车上的人应该也看见了奥尔,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推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来。
“父亲?你……”
“一千两百磅青霉素粉末,两万磅面粉,其它还有各种食物。都在这了,我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