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耶的心情毫无疑问很糟糕,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跑到隔壁去喝了整整一下午的酒。
鲍耶做了一会深呼吸:“我睡了一天,第二天差点迟到。”
“您的酒量很大吗,柯林先生?那天您喝了多少?”奥尔问。
鲍耶思索了一会:“是的,我的酒量不错,从小跟着我父亲喝酒。我……我不太记得我具体喝了多少了,就只是一杯又一杯,但我离开的时候,有点头晕。以我的酒量来说,至少两瓶高纯威士忌。”
“您过去喝过这么多酒吗?喝完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能排除酒后行凶的可能,奥尔就遇见过有些人酒后看起来很正常,脸色也不变,但事实上已经醉了,行为完全不在正常逻辑中。
“没什么反应,我的酒品还好。如果醉得太严重,就会睡着。只要没睡着,那我就是清醒的。”鲍耶很诚恳地看着奥尔,“我不会因为醉酒就去做糟糕的事情。”
“您误会了,小巴尼斯先生是背后中刀,现场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周围的邻居没有听见异响,也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士。这说明凶手谨慎小心,行动迅速,假如您已经是一个醉鬼了,显然无法做到。”
律师斜了奥尔一眼。奥尔猜测,这位律师大概率也是要以酒醉为辩护点。
——当被指控的一方是一位体面的中产,那些陪审团们,还是会振作起来听听律师的辩护词的。
奥尔直白讲述小巴尼斯先生死亡的句子让鲍耶有些不适,他脸色发白地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我能看一眼那些照片吗?”他指着案卷。
案卷是不能给的,奥尔把照片拿出来,推到了鲍耶的面前。
活着的小巴尼斯先生是一位清秀优雅的男人,照片上的他微笑地看向镜头,很有魅力。
死去的他没穿外套,只穿着白色的衬衫套着一件浅灰色的马甲,一把刀子深深刺进他的身体里,几乎没柄。血液在马甲和衬衫上染开,甚至衣袖上都能看到淡灰色的阴影——黑白照片,看不出红色,但能看出不是衬衫的花纹。
鲍耶吐了,刚才吃的炸鸡全都吐了出来,酸腐的味道瞬间弥漫在了会客室里。
他们八成会被罚款。
奥尔把照片收了回来,律师给了鲍耶半杯红酒,过了一会,鲍耶终于缓过来了。
“抱歉。”他用餐巾擦着嘴,眼睛还是红的,“我不是第一次见死人,我见过那些被谋杀的人,我以为我能够接受,但那只是因为那些死去的不是我身边的人。他身上穿的衣服……我认识衬衫领子上和袖子上的蕾丝,那本来是他准备在婚礼上穿的衣服。”
鲍耶眨了眨眼睛,把眼泪逼回去:“我当时确实醉了,还没到醉鬼的地步,但我已经没办法走直路了。更何况,谁会杀掉自己心爱的新郎呢?不对,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
鲍耶的眼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为什么穿着这样的衣服被害,但请您找到杀害他的那个人,请一定找出那个凶手!”
“我会尽力。请您继续告诉我所有您知道的,关于小巴尼斯先生和他家庭的情况。虽然这会涉及巴尼斯家的隐私,但这对您,或者对找出凶手这件事,都很有帮助。”
“好的,我当然会的。”鲍耶抹了一把脸,将眼泪擦掉了。
相对于只了解一些皮毛的罗森伯格,鲍耶对于死者和他家庭的了解,当然更多得多。
劳伦比他的三哥小了五岁,作为家里年纪最小的孩子,至少据他所说,他的兄姐们都宠爱着他。但他的父亲对待小儿子的态度,和对待其他孩子没什么不同,那是一位专治的家长。
老巴尼斯甚至对劳伦说过:“在这个家里只有两种真理,《圣典》和我的话!”
当劳伦爱上了一个男人,没有任何意外的,他遭受到了来自家庭的反对与打压。鲍耶鼓励并支持他脱离那个家,但失败了。
在劳伦婚前,就是他刚刚被强迫退学,被关在家里的那段时间,鲍耶曾经买通了一位在他家工作的杂活女佣,帮助两人传递消息,也因此两人成功地谋划了一场私奔。
但这一切也仅止于“谋划”阶段,劳伦没出现,三天后,整个巴尼斯家都前往了他们在乡下的别墅,于是杂活女佣也没用了。当巴尼斯家回到索德曼时,劳伦已经是一位已婚的男士了。
鲍耶没能真正地进入过巴尼斯家,这个家庭里用的基本上都是南方佣人(奴隶),只有少数几个杂活女佣是本地面孔。
巴尼斯家的规矩十分严格,劳伦私下里透露过,他看见过他爸爸活活将一位男奴隶鞭打致死,那是他一辈子的噩梦。
而劳伦其他兄姐的生活状况,显然也不乐观。老巴尼斯唯一的女儿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但流产了。因为那个比巴尼斯先生还年长的男人,认为那孩子是私通的产物。劳伦的姐姐回到巴尼斯家住了一段时间,后来终归是回去了,不过事情到底是怎么解决的,劳伦并不清楚。
长子和妻子的生活状态听说竟然还挺和谐,他们已经孕育了两个孩子。次子的妻子经常外出,并且持续一周甚至半个月都不会回家,次子的性格沉默寡欲,并不干涉妻子的行为,干脆在律所附近买了一个小公寓,自己搬了进去。
三子……则是和他的妻子一起玩乐。
老巴尼斯先生在所有孩子里,最喜欢的是三子,经常会接受三子夫妇的邀请,和他们一起参加聚会。原本二子也在邀请之列,但他并不愿意参加。
也就是说,笃信《光明教》,尊崇《圣典》的教义,每周都去做礼拜的老巴尼斯先生,其实玩得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