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那只是老贼做的事,蒲节剑那时候还未化灵,它不过就是一把工具,我迁怒一把剑做什么呢。”
“老贼死后,它和十二剑灵一道认我为主,我便成了现在的昆吾宫主。我在世间早已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在哪里对我并没有区别。因为有了新的身体,我便重新开始修炼,没想到就此突飞猛进,一举化神。”
“听起来很威风吧?其实本该不止如此。”
“彼时,我与渡劫只差一段小小的距离,十二剑灵便燃尽自身助我飞升,可是终究……还是差了一步。”
昆吾剑君望向残剑蒲节。
“在殉剑之时,蒲节剑心生怯意,擅自退出剑阵,我前功尽弃,未能一步登天,十一剑灵也白白牺牲。我这才折去他的剑刃,以作惩罚。”
“他心中有愧,便放弃剑灵身份,从此以剑侍自称,效忠于我。我留他在身边已是仁慈,但就在刚刚,它居然再度忤逆本君,本君只是给它一些小小的惩戒,本君何错之有?”
管青柠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信息,只觉得一直以来心中的殷昉的形象都颠覆了。
蒲节的伤居然是殷昉打的?
她觉得哪里不对,哪里都很不对,可是殷昉就站在她眼前,亲口和她说出这些话。
心魔,对,蒲节说过,殷昉见到那对母子后,生出了心魔,所以现在眼前的,到底是殷昉,还是被心魔控制的他?
“阿昉你……真的杀了那对母子?”她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殷昉没有滥杀无辜。
然而昆吾剑君并不出声。
管青柠如坠冰窟,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再抱有幻想了,殷昉就是这样的人,他连亲生的母亲和兄弟都狠狠地报复了,何况只是素未平生的陌生人。但也有另一个声音再说:管青柠,他也是没有办法,原谅他吧,他真的很可怜的。
眼前的殷昉靠近,抬起她的下巴,神情莫测:“管青柠,你觉得,本君会如何做呢?”
掌心的道印发出微微的热度,眼前的殷昉变得恍惚。识海中突然出现了一条岔路,一边是一心飞升证道,心无旁骛绝情断爱的昆吾剑君;一边是少年阿昉,哭喊着被老宫主推入剑炉,求她救他。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行信息——
“管青柠,你可要选对,要不然,本君会很生气。”
找到他?所以是哪一个?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殷昉?他是会愤怒,被仇恨所煎熬,还是被恐惧的噩梦环绕,被心魔所控,哪一个会是他!
“管青柠,再不选择……本君真要生气了。”有人催促着。
不对。
她与阿昉相识不久,却倾心相交,她自认了解殷昉。殷昉应该是她脑海中的样子,而不是别人给出的“选择”……她懂了!
管青柠睁开眼,突然捉住了眼前“殷昉”的右手,用力扒开的那人掌心,那里空空如也,没有道印,她眼中的猜测笃定起来。
殷昉微微皱眉:“你……”
“你不是他。”管青柠站起身,重新审视周围的环境,“虽然你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故事说得有模有样,可你不是他,所以你演得一点也不像。”
“故事?你觉得我在骗你。”对方冷笑。
“不管真相如何,只要我问,阿昉会告诉我的,用不着你这个赝品来说。”
昆吾剑君是个骄傲的人,他不会主动□□裸地拨开伤口给人看,换取她的同情和谅解;
他虽然时而性格顽劣,但向来尊崇实力,他不屑于,也不会去骗任何人,尤其不会骗她;
还有,她不相信殷昉会诛杀自己的母亲和兄弟,即便是老宫主要挟,他也不会,即便被亲人出卖,他在梦境里也还是思念着自己的母亲,剔骨削肉的痛苦都没有打败他,什么样的心魔能够摧毁他?
没有!
昆吾剑君走到神州界的顶端,靠的是天赋异禀的实力和百折不能摧其初心的心志,绝不是一个因为自己悲惨就要拖着别人下地狱的可怜虫。
最最重要的是,蒲节说过,剑灵是阿昉的“家人”。阿昉绝对不会,也不可能,伤害自己的家人,更不会献祭剑灵以换取自己的仙路,十二剑灵的陨落,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管青柠觉得思绪从未有过的清明,它知道正确的“路”在哪里了。
不顾眼前的“殷昉”扭曲的脸色,管青柠闭上双目,全身心投入在识海还之中,神识努力地向着远处的光点跑去。
是那里了;
她能听见他的心跳;
她能感受他的呼吸;
她要找的那个人,就在光点对面。
管青柠奔跑中召唤道:“无鞘!”
一柄凝霜赛雪通体晶莹的长剑现身。
——主人,你终于想起阿鞘啦!嘤嘤婴!
它被这个“关卡”困住,管青柠不召唤,它根本出不来,只能在玻璃的另一面看着那个梦魇抹黑前主人,干着急。
管青柠停住脚步,指着前方的光点:“阿鞘,天地同心!”
——交给我吧!
无鞘剑剑神化为箭羽,如一道闪电冲向光点,一击即中。
随之,管青柠猛地睁开眼,只见眼前的一切,连着神情阴鸷的殷昉,哭泣的少年,还有地上的残剑一起,如一面镜子一般碎裂,化作数以万计的碎片,炸裂开来。
当一切落尽,识海恢复了本来的样貌,海天一线,明月高悬。眼前出现一道气旋,掌心的道印炽热,殷昉就在对面,管青柠不疑有他,一头朝着气旋撞了过去。
“阿昉,阿昉我来找你了!我——”